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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酒包装物押金逾期时(酒类产品包装物押金不管是否逾期)

 程以岁初见沈祁言,是在宠物店外。


  那时候她刚买完东西,再一抬眼,只见流浪狗身旁站着一个清隽沉郁的男人。


  只是一眼,她就知道完了。


  ……完了,她的荷尔蒙动了。


  程以岁跟流浪狗对视五秒,打定了主意,抢先开口:“它好可怜。”


  沈祁言:“嗯。”


  程以岁:“你家可以养狗吗?”


  沈祁言:“……可以。”


  程以岁:“那可不可以麻烦你养一下它?”


  男人沉默,半眯着的眸子里,满是审视的意味。


  后来,小狗养了一段时间后——


  沈祁言莫名能能从小狗的眼睛里看出来它想表达的意思。


  所以,一向惜字如金的他给程以岁发了条语音,转告了它的话:


  “它说它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来看它。”


  狗子:……?


  我不是人,但你俩是真的狗。




第1章 . 要不要狗 “你的狗,不要了吗?”……


  田野考古临近收尾工作时,各种电视台和门户媒体蜂拥而至考古现场,由诸多教授和专家坐镇应付采访,资历尚浅的程以岁因此获得了为期四天的宝贵假期。


  时至今日,她已经把这来之不易的假期睡过去了一半。


  日上三竿,手机响起,程以岁头昏脑涨的睁眼,一个陌生号码映入眼帘。


  “喂。”


  对面的声音带有一点兴师问罪的起伏:“喂,我是X通快递的,我刚刚去中漾花城7单元401敲门,人家说不是他们的快递啊?”


  这样的电话不是第一次打来,程以岁见怪不怪:“你去的是北区,我地址上写的是南区。”


  “啊?”快递员熟练的装傻,“南区在哪里?你说的是N区吗?”


  “南区是……”程以岁正要口述地图,耳畔响起了雨滴打在玻璃上的淅淅沥沥白噪音,轻而浅,她顿了一下,“没事,你在那里等我吧,我去取。”


  闻言,快递员的声音霎时轻快起来:“哎哎好嘞,那我就在快递站这边哈。”


  程以岁走出房间门,把客厅正在做有氧操的程母吓了一跳,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指向十点的挂钟:“哟,今天这么坚强,起这么早啊。”


  程以岁被“坚强”这个形容词逗笑,刚睡醒的声音夹杂在破窗而入的雨里:“我爸呢?”


  “去跑步了……”赵嘉华说到一半才想起外面的天气,整理着身下已经被磨到看不出原本花纹的瑜伽垫,改口说,“看这天应该是去室内羽毛球馆了。”


  程以岁“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除了她爸偶尔会抽烟之外,她父母活的比她这小年轻都健康。


  她转身去卫生间里漱了个口又随便擦了把脸。临出门前在睡裙外面裹了一件薄款长风衣,戴上渔夫帽和口罩,一边换鞋一边问:“我去北区那边取快递,你有放在驿站的没?”


  “有俩,你报我手机号就行。”程母说,“唉,现在指望快递送到家真是越来越难了,等回头咱们这拆了重盖就好了。”


  “这事儿绥陵还没发现的时候就开始指望了,考古结束之前能有个准话就不赖了。”程以岁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对了,厕所的窗台上长了霉斑,等雨停了记得清理一下啊。”


  说完,她撞上家门,力气没控制好,震掉了一块摇摇欲坠的墙皮。


  程家所在的雨花城,原本是城中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破旧小区。五年前,马路对面的旧区拆迁,平地起高楼,转眼成了一座座繁华林立的商品房。


  其豪华程度,把她家衬托成了半个贫民窟,连本来的小区名字都失去了,被称为中漾花城南区。


  一旦到了下雨天,土路泥泞,快递都不爱送到这边,因为走了他们这边之后,再去送其他高档小区踩脏了楼道,人家那些办实事的物业是要骂人的。


  程以岁不是不知道快递员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只是体谅底层人员的不易,她无心计较,正好也睡够了,走一趟就走一趟。


  土路上被邻居铺了红砖,穿着短靴踩过去也不至于脏了鞋。只是踩到最后一下时,泥水湿滑,踩上去时砖头往前平移了半拳的距离,多亏程以岁反应快,迅速调整重心,这才没摔在泥里。


  心跳因为这一脚打滑而疯狂加速,她拍了拍自己胸脯,惊魂未定的小声嘀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雨天城管鲜少出动,黏腻潮湿的地下通道里横七竖八睡了好几个流浪汉,程以岁收了伞,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从熟睡的他们身边跨过去。


  从昏暗的甬道里出来时,俨然是另外一番天地。


  杂乱无章的七彩电瓶车变成了随处可见的顶配豪车,没有泥泞积水的土路,取而代之的是干干净净的沥青色混凝土路面,雨水不会长期囤滴,而是快速被吸干,因此这边的雨看上去雨好像都比南区那边小。


  如果不考虑房价的话,这里大概是极适合人类居住的。


  程以岁裹紧了浅色风衣,遮住印满小兔子笑脸的睡裙,举着透明伞快走了几步,从快递站取出三个土黄色的纸盒。其中一个是她自己的,另外两个是她的母亲,赵嘉华女士,不知道又是跟着哪路博主买了什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包的奇形怪状。


  奇怪到抱在手里像打劫,夹在胳膊里像抢劫。


  差一步走出快递站,好不容易固定堆着的快递碰到了墙面,最上面那又圆又方的怪盒子就跟长了腿似的,咕噜噜的往前滚,雨水都浇不灭它想要自由的那颗心。


  程以岁把伞固定在脖子和肩膀的夹角里,两只手抱着剩下的两个盒子歪着脖子往前追,纤瘦的身子比依萍找她爸要钱的那天还狼狈。


  忽然,快递盒被一个毛茸茸的小爪子按住拦下了去路,她的视线顺着那个爪子,微微向上移动——


  一条通体麦芽色的幼年柴犬,雪白的两腮肉嘟嘟的,一双黑漆漆水润润的大眼睛正得意的与她对视,像是在说:“看看我厉不厉害!”


  程以岁愣了一秒,有点没反应过来人追不如狗挡这个事实。


  旁边坐在自行车宝宝椅里路过的小女孩拍着手,发出奶里奶气的叫喊:“妈妈,小黄!小黄!”


  “这不是小黄,小黄在家里,咱们家也不住在这边。”推着自行车的中年女人用刻意带着稚气的语气跟女儿解释,随即她的声音松懈下来,摇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跟程以岁这个陌生人对话,“应该是没人要的流浪狗,唉,真可怜。”


  此时一旁的小柴犬好像听懂了“流浪狗”三个字,委屈巴巴的松开自己按住快递的小爪子,踩进刚结成的小水洼,把自己缩成一小只,低着头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像是哭了。


  等程以岁反应过来时,就看见刚刚被柴犬踩在脚下的快递虽然不再滚动,但是快要被雨水淋透了,硬盒子泡得发软软,被踩过的地方凹进去了一块,她妈买的东西已经露出了一个紫色的边角。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着把快递先捡回来再说别的。


  没想到这时低着头的小柴犬像是察觉到了有人在逼近,忽然收了声,往后倒退了几步。


  “你别怕,我不动了。”程以岁停下脚步,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它身后车来车往,她怕它这么盲目躲,会被飞驰而过的跑车碾进车轱辘里。


  她说不动,就真的没再动,把夹累了的伞从右肩换到左肩,两盒快递叠到一起,从风衣的大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赵嘉华女士拨电话。


  程以岁自然是想把这只可爱又可怜的小狗捡回家,但工作原因导致她不会有太多时间看管和养护,还是需要征求一下家人同意。


  电话通了之后,她说得很委婉:“妈,我在北区快递站这门口看见了一只小流浪狗,挺可怜的,还帮您捡了个快递……”


  “哦。”程母听懂了,“那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宠物店,给它买点吃的,取完快递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程以岁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个结果她不意外。


  家里曾经养过一只叫雪碧的阿拉斯加,一直是程母在带。


  前几年,雪碧生命到尽头,程母那一年只要看到雪碧的照片都止不住伤心落泪。


  痛彻心扉的经历,她曾发誓再也不养小动物。


  看来是和这小家伙缘分浅了。


  程以岁抬头扫了一眼,看到不远处有一间亮着暖色灯光的宠物生活馆,她收回视线,轻声对小柴犬说:“乖乖,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给你买好吃的,不许乱跑哦。”


  小柴犬再次听懂了人话,扬起它毛茸茸的大头,乖乖地冲她吐了吐舌头。


  这应该……就算是同意了吧?


  事不宜迟,程以岁夹着雨伞,歪脖子跑进宠物店。


  说清原委后,她在店里一男一女两个店员的推荐下买了一袋狗狗香肠,结账时她发现火腿肠意外的便宜,齐刘海女店员俏皮的冲她眨了下眼,并主动承担了帮她保管快递的工作。


  没有快递碍事,程以岁轻巧的举着伞,另一只手拿着火腿肠,往柴犬停留的位置走。


  刚刚一忙什么都没顾上,这会儿她才发现刚才觉得看不清楚,因为遮住半张脸的大眼镜被口罩里钻出来的呼吸描上了一层雾气。


  薄雾弥漫了眼前的景象,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轻纱裹住了眼睛,朦胧看不清方向,五米以外人畜不分。


  程以岁再次恢复歪脖子夹伞的动作,摘下眼镜,从袖口里抻出纯棉材质的睡裙袖子,还没来得及擦,正好瞄了一眼记忆中小柴犬所在的位置,模糊间感觉小柴犬好像被替换成了巨大一只,她一惊,连忙把眼镜戴上。


  眼镜的最外圈仍有一圈薄雾,但这并不影响她看清楚,那个巨大的身影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因为是背对着她,所以看不见男人的脸,只觉得后背宽阔。


  细雨漾漾,宛若一张网铺天而下,从空中落到翠绿的树梢,点缀成晶莹的水珠后,轻盈的跳下,滴落在透明伞外面,雨滴四溅,捻出朵朵绽放的水晶花。


  男人穿了一件薄薄的纯白色长袖,凉风吹来熨帖他着肌理,他没撑伞,雨水滴在他的衣服上,凝成几滴肤色的水花。他下身穿了一条宽松的银灰色短裤,露出一节肌骨匀称的小腿,看上去修长而有力,单看这条腿,有种清朗的少年气快要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的感觉。


  在他的小腿前,是已经吭哧吭哧吃上饭的小柴犬。男人很高,程以岁的身高在女生里面算高的,往常就算是一米八的男生站在身边也都觉得差不多高,但是眼前数米远,她竟然能感觉到男人带有压迫感的高度。


  那应该有一米九?


  蓦的,程以岁的心跳比刚才脚下打滑时还快。


  大概是察觉到背后有道灼灼目光,男人回过头来,他黑色的棒球帽压得低,看不清眼睛,倒是把下巴紧瘦的轮廓和高挺的鼻梁曲线衬的很清晰。


  隔着眼镜上淡淡的水雾,他看上去像从水墨丹青走出来,闯进她眼里。


  可能是因为低着头的姿势,让她觉得画家在画这个男人的时候,该是一个不得志的沉郁状态。


  春日雨丝柔柔的清洗了花城的绿植,雨停后微风吹散水滴,翠绿色的叶子像是有一层色彩浓郁的滤镜,仿若置身于绿野仙踪。


  接下来,程以岁猜沉郁少年应该是误会自己是柴犬的主人了,因为他迟疑了大概两秒,然后疏离地冲她点了下头,迈着长腿离开。


  他身高腿长,三五步就走出好远,眼看情况即将发生一些不太对劲的转变,她往上抬了下口罩,拉低渔夫帽,遮住没化妆的脸,而后对着那个宽厚的背影明知故问。


  “你的狗,不要了吗?”




第2章 . 欲擒故纵 “Be with you萌……


  沉郁少年可能是爱狗心切,也可能是年轻经历的套路少,听了这句话果然停下了脚步,侧过半张脸:“这不是你的狗?”


  他的声音很好听,缓慢不急的夹在春风里,温润而清澈,像是绿林山间汩汩而过的清泉,又像是金黄落叶下一杯低浓度甜果酒。


  而且他的声音似乎还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样,带有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陌生穿透力。


  假如现在他们所处的是室内,只要他想,对角线的人都能听清他说的话。


  深耕考古多年,鲜少接触三十岁以下活体男性的程以岁此刻只想把这男人和他的声带一起上交给博物馆展出,二十四小时无间断播放,以造福人类。


  她缓冲了几秒,强行镇定,摇了摇手里还没来得及开封的橘红色火腿肠,塑料包装发出晃动的声音:“不是,我也是刚刚在路上偶然碰到它的,刚才去给它买了点吃的。”


  沉郁少年顺着她的动作冷淡的扫了一眼火腿肠,舒徐而认真地点头。从他点头的这个动作里,程以岁看出了带有托付感的信任。


  !


  不对,不能是这个走向。


  “它应该是被主人遗弃了,挺可怜的,不过我家里不能养狗,你家方便吗?”在他拔腿离开前,程以岁及时开口,因为是实话实说,所以听起来也很可信,她灵机一动,又真诚地补了一句,“后续的费用我来出。”


  沉郁少年略仰头,露出一双盛着意外的桃花眼,继而又偏了下头,程以岁跟他一起,把目光投向本次对话的主人公,圆圆胖胖大头柴犬君。


  小柴犬也在看她,刚刚那双渴望温暖的明亮大眼睛现在是半眯着的,奶白色的胸脯战略性后仰,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的自信表情,与她的视线对上时,还冲她露出了柴犬标准的邪魅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程以岁有什么把柄在它手上。


  好家伙,和刚才那个孤苦的模样判若两狗啊!这家伙还有两幅面孔呢???


  “先把它带我那去吧。”在程以岁跟小柴犬无声的互相嘲讽中,沉郁少年已经完成决定收养的思考,并解释,“它应该是被人类伤害过,有点怕人,过激的话可能会咬伤,你方便在这里等我吗?我去拿副手套。”


  拿手套做什么?怕接触到冰冷的狗子伤害到你娇嫩白皙的皮肉?


  程以岁不明白,但面对陌生人她有分寸的没多问,只是“嗯”了一声,“方便,我看着它。”


  沉郁少年抿唇点头,冲她点头表示谢意,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已经说过几句话,不像十分钟前那样全然陌生,但是他礼貌的动作却依旧是分毫不减的疏远,清冷的外表下,有着很重的防备心。


  在他转身时,程以岁看见他右耳耳垂上有个不起眼的小耳洞,本来该戴着张扬耳钉的地方,现在被一根光秃秃的黑色耳棍取代,如果不是离得近,根本不会注意到。


  在她的认知里,男人打耳洞,应该都带有一点叛逆性格。


  那奇了怪了,眼前的这少年,看起来沉稳又顺和,那耳洞在他身上看起来甚至有些违和。


  像是在欣赏齐白石的工笔花鸟图时,忽然瞥见墨色蜻蜓嘴里衔了一根彩色辣条。


  他的车应该停的不远,加上腿长,很快就拿着一对厚手套回来,手套像是烤箱手套的加长版,这种手套是专门给宠物用的,以前她送雪碧去洗澡时,在宠物店里见过类似款。


  可是怎么会有人车里长期备着专业宠物手套呢?程以岁心里忽的一声咯噔。


  她看着沉郁少年熟练地戴上手套,心情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忽然,他以一个她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朝着柴犬过去。


  他的动作太快,她甚至没看清他是跳过去的,还是一步跨过去的,就感觉眼前一个白色影子嗖的一下过去。


  而小柴犬也确实如他所说,在人类靠近的瞬间忽然抓狂,男人没有给他躲避的机会,两只大手将它紧紧抱住。柴犬无助又害怕的挣扎,发出无力的叫喊,低头想要咬人,被他提前准备好的厚厚手套阻拦了牙齿。


  小柴犬奋力挣扎的动静不小,如果是在南区的话,估计早就吸引了诸多大爷大妈的目光,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观赏,看不惯的还要上来扒拉两下。相比之下,北区这边的富人显得冷漠多了,金属汽车漠然行人匆匆路过,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男人皱着眉头,小狗汪汪叫唤,程以岁不好意思在旁边干站着,往前走了半步本想搭把手,却被他拦下来了。


  一只清瘦的手臂横在她身前,精密计算过一般,恰好虚虚掩在她身前,而没有一丝身体接触。


  他说:“小心,会咬你。”


  程以岁盯着他收回去的手,淡青色的血管浅埋在皮肤下,回答慢了一拍:“哦,那你也小心。”


  这次男人没回答她,抱起狗子看样子是准备往家走了。


  嘶。


  这哪行啊。


  这要是让他就这么把狗子带走,他俩可就真成了一面之缘了,这种品级的帅哥,恐怕她这辈子也碰不上第二个。


  但是这小帅哥防备心确实重,不像随便会给人微信的那种人,一看上去不缺钱,二长成这样也不会缺人追,那还有什么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呢?


  主意还没想出来半个,帅哥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用不解的眼神看了程以岁一眼。


  一直闹腾的小柴犬在他停下来之后也安静下来,挥舞的小爪子撑在圆滚滚的下巴上,幽幽地看着她,把“狗仗人势”这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知不觉跟了人家竟然都走了这么远,程以岁捏紧了伞柄,慌张的思考该如何解释。


  “额……嗯……”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紧张的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快完蛋了。


  “沈老板,你来啦!”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


  他们已经走到刚才那家宠物店门口,给她结账的那位齐刘海店员迎出来,先是热情的冲帅哥打招呼,随后看到他身后的程以岁,先是诧异,随即又开朗的笑道:“小姐姐你也回来啦!”


  “嗯,回来拿快递。”程以岁脱口而出,就此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沉郁帅哥,齐刘海店员,程以岁,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疑问:“你们认识?”


  ……


  五分钟后,人员关系处理完毕。


  沉郁帅哥叫沈祁言,宠物店的老板,店里的两位店员杨甜和胡博,是他的员工,程以岁,是路过的善良爱犬人士。


  哦,宠物店老板啊。


  怪不得会有专业的宠物手套。


  程以岁淡定的扫了一眼整个店,规模不小,算上地下室一共有三层,温馨可爱的装修和精巧的设计能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既然这样——


  就算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从杨甜手里接过快递,程以岁很自然地问她:“你们店一般几点开门啊?我明天来带狗狗去宠物医院做基础检查。”


  沈祁言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杨甜歪着头:“哎?您带它去吗?”


  “嗯,毕竟这也算是我麻烦沈老板的,就不让沈老板破费了。”程以岁看向一旁一直在安抚狗子的沈祁言,笑得很是从容,“那明天早上我来接它。”


  沈祁言怔了一下,而后淡淡的“嗯”了一声。


  程以岁没再多呆,离开之前,她看一眼宠物店的招牌。


  “Be with you萌宠店”,奶黄底色,字体旁边印了一个可爱的动物爪印。


  be with you,和你在一起。


  -


  第二天也是假期的最后一天,程以岁原本和闺蜜兼同事隋知约好要去买一些回队里的生活用品,因为这段心动插曲而临时改成先去宠物医院。


  她去的早,沈祁言还没到店里,杨甜把柴犬给她的时候已经给它裹好了轻薄透气的尿不湿,还顺便交给她一袋沈祁言昨天就准备好的柴犬出门必需品。


  细心周到。


  程以岁在心里又给他加了个标签。


  只是不知道他对这小柴犬使了什么美男计,昨天还遇人就怕,一步都不让人靠近的小狗,今天竟然乖乖的任由程以岁抱着,毛茸茸的身体软趴趴的窝在她怀里。


  司机开车,程以岁和隋知坐在宽敞的轿车后排。


  跟程以岁这样的普通单职工家庭不同,隋知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如今还叠了总裁夫人的buff。家庭差异巨大的两个人性格相近,从学生时代开始,已经做了十多年的闺蜜。


  隋知听她说完昨天的事情全部经过后,只对最后一小部分表示不解:“为什么养狗算你麻烦他啊?听你描述,我觉得就算你不提那句话,他也会把这小家伙带回他店里的。”


  趴在程以岁怀里的小柴犬大脑瓜子支棱起来,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冒金光,发出撒娇似的“嗯嗯”声,大概是非常同意这位漂亮姐姐的观点。


  “又有你老人家什么事了?”程以岁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就当是把昨天“狗仗人势”的仇也顺便报了,跟隋知说,“这个呢,就叫心里暗示,让他潜移默化的觉得他是在帮我,你想啊,你会帮一个陌生人养宠物吗?”


  隋知摇摇头。


  “所以他也不会。但我这么说了,为了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他说没准就会自我暗示他喜欢我。”程以岁扬眉,顿了顿又补充,“当然了,也有可能不暗示,但至少会多思考,然后每次看到这条狗,他都会想起我。”


  “卧槽?这也行?”隋知听得目瞪口呆,“都这样了,你都忍着没要他微信??”


  “小隋啊,这你就不懂了。”程以岁讳莫如深的抚摸着狗毛,并忽略了它一脸鄙视的表情,“三十六计,第十六计,是什么来着?”


  隋知想了想:“欲擒故纵?”




第3章 . 小菜一碟 “它叫大脑袋。”


  程以岁笑:“哟,孺子可教。”


  隋知边鼓掌边赞叹的摇头:“不愧是你啊,怪不得大学你们学生会那主/席,多少人垂涎的高岭之花,最后会一头栽进你施工的套路里了。”


  程以岁轻飘飘地“呵”了一声,表示这都是小菜一碟。


  “不过你是不是因为太懂这些套路了,所以不会谈恋爱啊?那高岭之花你追到没多久不就把人家甩了?”隋知说,“这么久了,也没见你正经八百的交往过男朋友。”


  “其实不是没办法谈恋爱,是因为我懂这些,所以也能一眼看出别人的套路,没劲死了。”程以岁与柴犬对视,叹了口气,又气鼓鼓的说,“那主/席可不是我甩的他,他是看上去高岭,其实海的一批。”


  司机在宠物医院门口停了车,下车后隋知仍在继续话题:“那这宠物店帅哥是什么情况?”


  程以岁抱着柴犬排在队伍末端,脑海里浮现和沈祁言相遇时的画面,语气不自觉的就柔软下来:“我感觉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隋知理解不了,“特别帅?比学生会主/席还帅?比年会上表演节目的那几个明星还帅?”


  程以岁:“不是那个意思,他跟那些表面皮肉好看的不一样。”


  隋知:“帅哥在骨不在皮?”


  “也不完全是。”程以岁绞尽脑汁,也没办法给沈祁言下定义,“我说不出来,就是那种,他不遮不掩,好像你问什么他都会如实说,五分钟就能了解他的所有,但是其实五十年都不可能了解他,相较之下外表都不是最吸引我的,你能懂吗?”


  隋知四十五度低头,三十度左右摇摆,一边点头一边摇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一点没明白,她看了一眼快要睡着的柴犬,它也同样迷惑。


  程以岁解释不清楚,她自己跟隋知状态也差不多,正好这时队伍排到她了,护士站的护士与她沟通,打断了关于这段“神秘感”的对话。


  护士问她宠物名字。


  程以岁心想沈祁言肯定给它取好名字了,就现编了一个临时用的:“先叫胖子吧。”


  毛多,肉乎乎的。


  不等护士录入,窝在程以岁怀里的小肉团似乎听懂了,知道“胖子”不是个褒义词,拿毛茸茸的头使劲儿怼她胸口表示抗议,程以岁那么大个人被它顶的险些站不住。


  “哦哦哦好了好了,不叫胖子,我们小姑娘也是要面子的对吧?得取一个软萌可爱的名字,一听就是小仙狗的那种。”程以岁好声好气的哄它,扭头告诉护士,“它叫大脑袋。”


  护士:“……”


  “别了,你头这么大,直接叫大头吧,两个字的小名你也容易记住。”程以岁看了一眼大头,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就觉得隋知两个字的名字比她三个字的好记,然后扬下巴问隋知,“对吧,两个字名字的?”


  隋知:“?"


  隋知:“我怎么知道狗怎么想的!”


  -


  犬瘟和血常规很快完成,但检查结果出来后,程以岁被告知,在大头被麦芽色毛发掩盖的皮肤上,有一个直径约为八毫米的烫伤,且已严重感染。


  兽医把大头抱到她们面前,小心轻慢地扒开后背靠近下方的那一小搓毛发,露出已经溃烂流脓的伤口,触目惊心。


  大头初步判断是被烟头烫伤。


  狗不傻,如果烟头碰到它它不会不躲,因此只有一个可能,它是被人为虐待的。至于这个人是把它遗弃的前主人,还是在路上碰到它的陌生人,她们无从得知。


  程以岁没有片刻犹豫,当即决定给它做治疗。在护士的带领下,她先交了5000块钱的预付款做大头的手术费和医药费,多退少补。


  回到休息室时,隋知刚挂电话,表情也同样凝重:“来通知了,所有人员两点前必须回绥陵。”


  程以岁两眼一黑:“什么情况?”


  隋知言简意赅:“下个月初预报连着一周暴雨,咱们装箱棺椁预计需要半个月。”


  程以岁明白了。


  尽管绥陵工地现场有保护顶棚,但如果遇到下雨天还是会停止挖掘,之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修整一下,在居住地写材料,画图,清洗淘片什么的。


  但是目前田野考古接近尾声,他们接下来的工作,是要把已经部分腐烂的主棺固定后装箱,然后运输到温度湿度氧气都可控的密闭实验室中。


  工程重要,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咱们这一去十天半个月回不来。”隋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宠物病例本,“我刚问了一个护士,接大头出院得有这本子当凭证,现在送你回花城,你把本子拿去宠物店?”


  “不用。”程以岁已经有了主意,“咱俩现在去买东西,我有其他办法。”


  离开前,她怕出意外,给大头补交了一万块押金,并再次跟医院的人确认大头的手术结束时间后才放心离开。


  两个女生去的附近商场,快刀斩乱麻一般买了七个大袋子的生活用品,程以岁把手里的袋子全都放在隋知家的车上。


  -


  程以岁两手空空,叼着从商场里买的棒棒糖走回医院。


  远远的,她看见刚下车的沈祁言。


  他是真的高,凌厉的车身也就到他下巴,熟悉的棒球帽遮住深沉的眉眼,区别是前面的logo和上次的不同,脸上的线条依旧清晰明显。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撩了一下压在帽子下面遮住眼睛的刘海,然后掏出手机,应该是手机屏幕方向反了,他灵巧的转了一下,将方向摆正。


  这是她才注意到,沈祁言的手很大,她用26键打字时需要两只手握着的手机,在他的手里小的像包随意抽拿的纸巾。


  如果那只手覆在她的脸颊上,还能多出来一圈。


  两人中间隔着宽阔的马路,道路的中间和两旁种着连绵杜鹃,绮丽多姿的桃红色杜鹃层层叠叠,淡而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想起儿时去郊外爬山,看见溪边竹林里漫天遍野映山红的欣喜。


  再走近些,她看见在他不远处有几个单独来带宠物看病的女生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彼此不是一个段位,她没什么危机感,只是一想到他站在那里是在等自己,嘴里甜腻胜蜜的味道就晃晃漾漾的冲进心口,洒进青柠苏打水升腾的细密气泡里。


  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强行压了好几下才下去。


  视线再回到沈祁言身上时,程以岁看见他身边多了一位老者。


  严格来说,是脚边。


  因为那位老者摔倒了,摔的还不轻,躺在他身边骂骂咧咧,声音大到来往的汽车噪音都盖不过去。


  她小跑了两步,老者的声音由远及近:“你看不见这边别人踩这么多土啊!要不是你的车漏水,把那土浇成湿泥,我至于踩这一脚摔骨折吗!大家快来看啊,有人欺负老年人了!”


  工作日能来宠物医院的多是有时间的人,大家本来就好奇,被这么一喊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讨论。


  “他这车可贵哦,这么好的车也漏水的哇?”


  “不是漏水,应该是开空调了,温差大车就会系统排水。”


  “是不是讹诈啊?这种新闻可不少见。”


  “应该不是,医院这边经常有人抄近路,不走大路踩着杜鹃花过来,昨天下大雨,带出好多泥,老年人确实容易滑。”


  “啧啧啧,这边没监控,真的假的说不好,但帅小伙赔钱是肯定的了。”


  程以岁一边说着“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一边拨开人群,冲进最内圈时看见沈祁言一条腿整条弯下承载着上半身,另一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松散地斜弯着伸出去,帽子遮住了他整张脸看不见表情,他的手刚一触碰到老者,不是,糟老头子的腿,老头连哭带喊的挣扎喊疼不让他碰,比昨天的大头闹得还夸张。


  沈祁言只好收回手,他还不知道程以岁回来了,与地上的人沟通:“您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吗?等我朋友回来,我就带您去医院。”


  老头嚎:“等不了!有他妈让骨折的人等着的吗!等着我死吗!”


  沈祁言无奈:“那您有理想的解决办法吗?”


  老头一愣,估摸着也没想到这有钱帅哥这么好骗,眼睛里露出来“可算碰到冤大头”的兴奋:“有!你就赔我钱!我老了不懂转账那些,前头有个工行的ATM,你给我取现金!”


  话说到这,围观的人也明白大概齐怎么个事,想到围在这里也是给自己给帅哥添堵,又帮不上什么忙,纷纷散开。


  剩下一切就全看小帅哥自己,他要是不想花钱就得报/警慢慢查,要是时间宝贵就只能当冤大头。


  看他这气场跟他这车,估计得选后者。


  果不其然,沈祁言站直身子,高的带着天然冷感,语气淡漠:“要多少?”


  “等会儿。”程以岁手里拎着老头脚上的鞋,音量不大不小,峰回路转的把还没散尽的路人目光又吸引回来,同时也把老头张口要钱的话给噎住了。


  老头刚刚一直抱着自己摔的那条腿,这只鞋什么时候被她脱下去的都不知道,只见这姑娘自在开口:“老头儿,是觉得今年地里收成不好,所以跑这讹人来了么?”




第4章 . 心生欢喜 “我是SQY”


  地上躺着的老头有一瞬间的慌乱,仔细辨认过她的脸,确定不认识后放声高呼:“救命啊!欺负老人的来同伙啦!还偷我鞋!我不认识她!”


  “别喊了。”程以岁拿空出来的那只手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语气平稳不受影响,“还偷你鞋,你这鞋我去卖破烂还得给人搭点钱。”


  围观的人群一片哄笑。


  沈祁言敛眉的看着她,静静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老头的鞋上确实有一层厚厚的泥土,都还是湿的,路边停车费贵,多数车都停在远一点的免费停车场,所以这附近只有沈祁言的车下面滴水。


  程以岁用拇指和食指从鞋底抠下来一点泥,匀到中指上揉开,吃瓜群众的目光全被吸引到她的指尖上,她也不卖关子,单刀直入说重点:“老头儿鞋上的这种土叫黑垆土,碱性的,种点玉米谷物还行,杜鹃花需要酸性土壤,在这种土上活不了。”


  周围人纷纷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还有几声低低的“天哪这怎么看出来的”。


  “他车旁边的泥,都是用来种杜鹃花的酸性土,所以你不可能是踩到他车旁边的泥滑倒的。”程以岁盯着老头错愕的脸,有理有据的说出结论,她顿了顿,像是钝刀剌肉一样慢声问:“需要我带着你去地质局检测一下么?检测费差不多就他这一辆车的钱。我说错了我出,还赔你一万倍医药费,我说对了你出。”


  老头刚张嘴,程以岁又补充:


  “顺便,你的行为构成诈/骗罪,应该能享受警/察局一百日游顺便获赠精美小手/铐一副?”


  检测费价格跟诈/骗罪纯粹是程以岁信口胡诌的,目的是为了给老头施压。


  老头又在地上无病呻吟了几声,大概是觉得装不下去了,当场了表演一个医学奇迹。


  一位哀嚎腿骨折站不起来的花甲老人,竟然在周围人的讽刺哄笑声中,恢复了行走能力!


  他站起来没急着落荒而逃,而是站在原处恨恨的盯着程以岁,那眼神,像是要把小姑娘生吞活剥了。程以岁没怵,甚至还觉得无聊,温吞的眨了两下眼与他对视。


  忽然,她眼前黑了一片。


  沈祁言宽阔的身子挡在她身前,他微微低头,替她遮去了不善的目光,后背与她的胸口贴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略烫一些的体温,但两人中间仍有一点几乎肉眼看不见的距离。


  他刚刚不只是横跨了一步吗?好像连看都没看她,怎么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计算得这么准确的?


  围观的人本就清楚老头是在讹帅哥,但是他们本以为老头是真被泥绊倒了想多讹点,没想到这是纯碰瓷,那怎么行啊!帅哥还没说什么,几个金链子大哥为了给自家的小宠物做个榜样,冲上去把老头带去附近警局。


  程以岁看着远去的人群,回头冲着沈祁言笑了一下,拇指骄傲地从小巧的鼻头划过。


  对上她明亮的眼眸,沈祁言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开,回应她一个笑容:“谢谢。”


  他笑得内敛,清冷的声线因为掺了笑意而温柔了些。短暂的笑容让人感觉他不像是宠物店的老板,而该是浮生若梦的翠青白玉,看一眼,就心生欢喜。


  一般情况下,对话到谢谢,再接一句不客气,基本这天就聊死了,但程以岁何许人也,她想要继续的话题,总能有继续的办法。她把大头的病历本交到沈祁言手上,扬起脸,故作骄傲:“是呢,你是该谢谢我,给你省了五万块。”


  沈祁言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凸起的喉结,他看了一眼病历本上登记的名字:“那,把大头接回去之后,我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程以岁咬牙拒绝,放长线钓大鱼,“不过我刚给大头预付了一万五的手术费,付的是现金,如果没用完的话得麻烦你帮我收一下了,然后转账给我行吗?那是我全部积蓄了,我赚点钱也不容易。”


  她无奈的耸耸肩,因为拒绝了吃饭的邀请,而显得她后面的请求无比合理而诚恳。


  这不算假话,一万五确实是她手头全部的积蓄,至于其他的钱,则全被赵嘉华女士帮忙保管拿去定存了。


  “嗯,可以。”沈祁言不疑有他,修长的手指印上指纹锁,调到微信界面,“你扫我可以吗?”


  “你扫我吧。”程以岁波澜不惊地说,分明手因为激动而颤抖到点不开屏幕了。


  程以岁点开自己的二维码,看他扫完之后立刻退出界面,直到通讯录那里多出了一个鲜艳美丽的小红圈,才不自觉抿了抿嘴唇,幸福的想笑。


  看男人抬头,她瞬间伪装成在咬嘴皮的状态。


  沈祁言把手机和宠物病历本放在同一只手上,撩开再次落到眉眼上的碎发,露出深静的眸子:“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真的能分辨出土壤吗?”


  “当然啊,假的肯定糊弄不过他。”


  沈祁言好奇:“你是做刑侦相关工作的?”


  “不是,我是考古的。”提到工作,程以岁又露出了那种自信到明艳的表情,她脚在地面上使劲跺了两下,“只要精通考古地层学,别说分辨这些了,脚下这片地在什么年代被人挖过井我都知道。”


  这些年,受畅销文学作品影响,许多人听到考古,都会觉得这是一门神秘又刺激的行业。事实上,只有本行业的人才懂其中艰辛枯燥。


  像程以岁这样算是幸运,多少同行业工作者,整个职业生涯都没有过一次考古经历,日复一日的进行枯燥的资料整理。


  但她也很清楚,只要提到考古,必然足够引起别人的好奇。程以岁想,这次的对话应该到此结束是最完美的,她状似不经意的抬了一下眼,想欣赏对方好奇等待她说下去的表情。


  但沈祁言不好奇。


  连意外都没有。


  淡然的好像他起码认识一百个考古人。


  然后程以岁就意外了。


  在离开市区,赶回绥陵的地铁上,程以岁仍然在想他当时的表情。


  愣愣的看着自己,像极了澹台教授第一眼见到刻有绥陵墓主人名字玉印时的眼神。


  怕惊扰了稀世珍宝的小心翼翼,和久旱逢甘雨的心之所向。


  绥陵出土的那块玉印,是印证墓主人身份的关键证据,是考古队六年来最颠覆的发现,澹台教授那样的表现情有可原。


  那沈祁言又是怎么回事呢?


  嘶。


  情况忽然变得复杂了。


  如果他的表现是真的,当时沈祁言从她脸上看到了什么?他的狗血白月光替身?


  如果他的表现是假的,那这小帅哥的段位可真是高的深不可测。


  不管是哪一种,程以岁好像都不太能接受。


  但是又很好奇到底那个眼神产生的原因。


  费尽心机一点进步都没有的感觉,跟她以前熬夜复习数学,第二天一看卷子连题目都看不懂的感觉一样。


  都好他妈令人着迷。


  -


  地铁转乘大巴,大巴换成小巴,小巴换成三蹦子,程以岁卡点抵达绥陵。


  隋知看见她的第一句话是:“那帅哥没送你来啊?”


  “没有。”程以岁戴上帽子,熟练地涂防晒霜,“他提了,但我没同意。”


  隋知问:“这也是欲擒故纵?”


  程以岁:“欲你妹,满脑子淫/秽思想。”


  隋知:“???”


  刚才沈祁言得知她要坐地铁时,问过她需不需要送一程,程以岁考虑到大头令人心疼的过往经历,怕它醒来时又没有熟人在身边会害怕,就让他留在医院照看狗子了。


  “哦,我都快忘了你是真的喜欢狗了。”隋知没有养过小动物,因此对人与动物的感情相对陌生,她话锋一转,“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店里不是还有俩店员吗?你当时从团购软件上找到的是他们店的座机,怎么就能确定去医院的一定是老板呢?”


  “哦,这个简单。”程以岁说,“来接宠物需要自己开车,他们店里另外两个店员手臂的肤色很均匀,只有他的手臂中段有明显的色差,说明他们店只有他会开车。”


  尽管认识了十多年,但是每次听到她分析这种事时,隋知都会由衷的感叹:“你不开发点副业可惜了,感情开始的时候能给人做情感辅导,感情结束时换身衣服就是私家侦探。情感专家星座大师什么的,只配在你面前玩泥巴。”


  程以岁笑笑,去绥陵现场前先看了一眼手机。


  来自SQY的好友申请仍在,跟在他昵称后面那个绿色的“接受”两个字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附言是系统自动的“我是SQY”。


  程以岁一眼认出他的头像,因为他的头像是大头。


  大头圆的像球的脑袋上戴着一朵黄灿灿的小野花,对着镜头笑的一脸花痴。


  这是……昨天才换的头像?




第5章 . 沈老板在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绥陵现场被记者和他们的长/枪短炮层层围住,程以岁和隋知挤破了脑袋才得以挤进。


  套取装箱工作是一个浩大工程,同时也是一个细致活,大家在澹台教授的指导下,一忙就是两周。


  刚回来的前两天程以岁还想着涂防晒,第三天开始就灰头土脸了。


  懒是一方面,还一方面是她想泡的仔不在这里。


  这两周,她心痒到不行,但都忍住了没让自己去看好友申请,她想着等到下次回市里那天再加他,这样正好又能作为新的话题开端。


  此时,大家都在围在棺椁周围,等着最后的棺椁提取,程以岁忽然想到个好玩的,偷偷问隋知:“你说,里面躺着的那位老祖宗,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起飞了吗?”


  隋知咧嘴笑,刚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然被一道厉声打断:“说说说!就你俩话多!”


  她俩一起抬头,看见澹台教授怒目而视。


  考古枯燥,平时大家说说笑笑只要不影响手头工作都没事,但这半个月多来澹台教授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采访期间留在工地的同事告诉她们,是因为某个电视台的记者得知当初二号陪葬墓刚发现时出现盗洞,以此为据问了一句,是不是盗/墓的比考古的厉害,不然为什么盗/墓者先发现绥陵。


  澹台教授一生致力于考古事业,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盗/墓,闻言都不顾镜头对着他,骂那记者:“你们一个岁数比我都大的电视台,挑不出来一个懂考古的记着?那猪都不能说的话你怎么寻思说出口的呢!”


  一直到今天,教授火气还没消,她们这是被连带波及了。程以岁识相噤声,隋知也收起笑容。


  澹台教授挥手轰人:“你俩别在我眼皮子底下瞎晃,该去哪去哪。”


  这话一出,周围人看她俩的表情都有点怜悯。


  这是要给轰回所里。


  程以岁跟隋知没动,等到晚上棺椁运输到实验室后,她找了个人少的时候,厚着脸皮去找澹台教授认错。保证自己再也不乱说话,下次再被抓到一辈子不进绥陵。


  “你一辈子不进绥陵,谁来绘图?”澹台教授白了她一眼,语气已是放松状态,见程以岁有些懵,他笑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叠得皱皱巴巴的邀请函,“我的意思是该开会开会去。”


  “呀!”程以岁发出一个喜出望外单音节。


  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又给了她们三天假期!


  澹台教授脱不开身,常常让人替他去参加各类学术会议。在大会议室里有空调还有吃有喝,自然是要比在工地舒服些。考古的同事多,估计是他担心这样别的同事会嫉妒,才假装在人前发火。


  参加田野考古的女生少,但是程以岁很少愿意搞特殊,这次情况有所不同,她喜滋滋地把邀请函揣到自己兜里。


  澹台教授提醒道:“别高兴的太早,会议纪要要做好!”


  “知道啦,保证不辱使命!”


  -


  夜晚回到住处,程以岁简单收拾生活用品,坐上隋知家司机开的车往市区赶。


  路上她拿出手机,飞快打开微信通讯录。


  却不料发现,跟在好友申请后面那个耀眼的绿色“接受”键,此刻变成了惨白的“已过期”。


  ……


  “操。”程以岁脱口而出后拉长尾音,从愤怒变得无语,毕竟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下毒自己喝。


  她的后背靠在真皮座椅上,像是一滩心如死灰的水泥,慢慢往下滑。


  隋知关切地问:“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程以岁想起了什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她的手:“去医院那天,你是不是拍了大头的照片??”


  隋知:“是啊……”


  程以岁回光返照般上半身弹起:“快发给我快发给我!!救了大命了!”


  隋知眨眨眼,她的闺蜜仿佛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少女心使她随时保持在亢奋状态。她翻了翻手机,选中半月前拍的几张照片,点击发送原图。


  她没少拍,十几张分两次发送的。


  程以岁一张张划过去,最后选中了十几张里隋知觉得最丑的那张。


  其实也不算丑,就是当时在车里拍的,可能是正好赶上刹车之类,把大头拍的很虚,乍一看眼睛都错位了。


  程以岁就把这张狗眼错位图当成了她微信头像。


  隋知:“……”


  她瞥了一眼,这张图里唯一可取的地方是程以岁那条不小心入镜的纤细手臂,手腕上戴着红手绳,能一眼看出来是女生的手。


  隋知闭目养神,心想得亏这位姐不海,不然就她这多到看不清的套路,男朋友一天换一个能一年不重样。


  程以岁给沈祁言发送好友请求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将近十二点。


  没想到沈祁言那边秒同意。


  这个点,他竟然没睡?


  毫不犹豫的同意,是因为看到了熟悉的头像,还是因为别的?


  他人不在,程以岁放任自己心如鼓擂,胡思乱想。


  【Kather tyrll:不好意思,刚开始看到好友请求的时候网不好,本来想等网好了再同意,一忙就忘了,回市区了才想起来】


  费劲心机拉近距离的头像巧合,她就像没察觉似的提都没提,好像这真是一种冥冥中的缘分。


  【SQY:哈哈,一个月了,网终于好了】


  紧接着传来了一个橘黄色的转账框。


  快到好像多在他那放一秒钱能爆/炸,又好像他这么快同意她好友请求,就是为了还钱。


  他转了14000。


  程以岁不是不识物价的小仙女。


  相反她处处注重价格,她急的大头用的呼吸麻醉,都不止1000块。


  但既然沈祁言这么把钱转给她了,她也不客气,点击收款,并且发了个一语双关的谢谢。


  【SQY:方便吗?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程以岁看见这条消息眼睛都亮了。


  这么快就产生好奇了?哪方面的?年龄?还是工作?


  不管是哪样,有好奇心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她十分激动的回复消息——


  【Kather tyrell:嗯嗯,但我手机还有60秒就没电了,估计不能及时回复你,你可以先给我留言呀】


180秒后,沈祁言发来了回复。


  【SQY:没关系,不急,等你充上电】


  夏天夜晚的星星闪亮耀眼,像一颗璀璨钻石挂在蓝黑色的夜幕,时不时被茂盛的树叶遮住,若隐若现。


  程以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明天的话题也有了。


  两个小时后,轿车抵达市区,先到程以岁家。


  她家的小区旧,居民们心疼钱不愿意交物业费,所以这边也没有一个正规的物业,隋知家的车不用登记,一路畅通无阻的把程以岁送到她家单元门楼下。


  到家时已经临近夜里一点。


  老程还没睡,怕她晚上饿,给她煮了一碗热汤面。


  温馨是温馨,简单也简单。


  白花花的挂面上飘着一根绿叶菜,挂面放的也少,小油菜空旷的像在碗里游泳。


  程以岁喝了口汤缓去些许疲惫,“爸,咱家也没穷到一个鸡蛋下不起的地步吧?”


  老程一边在厨房各处放除蟑螂剂,一边头也不回的说:“还说呢,你力叔昨天借了咱家俩鸡蛋,说今天还结果没还,我刚给你煮面才发现!”


  力叔是他们的邻居,平时跟他们的关系都不错,程以岁知道她爸没恶意。


  只是她家不是富裕家庭,父母的习惯让把一颗鸡蛋一把白菜的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而已。


  她吃完面,洗好碗放进发黄的碗柜里,在床上看了会儿书消化,睡觉前给手机和充电宝充好了电。


  家里平平无奇的琐事每日发生,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程以岁合上眼,心里闪过了一句电影里常常出现的台词——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


  第二天八点,研讨会正式在燕大的百年礼堂举行,程以岁和隋知准时到场。


  按照惯例,会议第一天往往都结束的比较早,结束时还不到四点。


  隋知合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塞进包里,转头看了一眼程以岁甚至附了图的笔记,惊讶道:“你还听得进去?”


  “啊不然咧?几岁了,我还能为了帅哥忘了正事?”程以岁把笔记扔进包里,“你着急回家吗?不急咱俩去旁边按摩放松下?”


  中午吃完饭她俩在燕大操场消食的时候,看到操场外面有家连锁养生馆,那家隋知也挺喜欢的,她老公还因此入股了。


  一直到躺在养生馆床上,隋知都还没反应过来:“你不是约了小帅哥去他店里吗?不去了?”


  “去啊。”程以岁这个即将赴约的看起来很淡定,闭着眼快睡着了,“但是这种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急不得滴。”


  隋知不懂了。


  之前在绥陵,每天回住处跪在地上求雨,渴望放假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她吗???


  她这份疑惑没持续太久。


  时间接近五点时,程以岁一改半梦半醒的惺忪状态,还剩半小时的按摩时间都不要了,跑去养生馆的厕所,精神抖擞的补粉底。


  她只扫了淡淡的一层,又叠加一层散粉定妆,至于已经掉色的口红还有脱色的眼影她都没补。


  看上去就像仿若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漂亮,疲惫间带着易碎的美感。


  隋知家离燕大近,程以岁没麻烦隋知,自己打了辆车,去中漾花城。


  此时的时间是5点50分。


  她在马路对面的奶茶店买了四杯不同口味的饮料。


  走出奶茶店时是5点58分。


6点整,程以岁推开宠物店的门,门口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


  此时刚下班的胡博正好从里面推开门,要不是程以岁反应快,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杨甜从里面没看清,见转赶紧拎包跑出去。


  确认一切都好后,杨甜接过程以岁递来的奶茶,遗憾道:“小姐姐你太忙了,刚来我俩就下班了,不过沈老板晚上正好要等客人,有他看店,你可以多跟大头待一会儿。”




第6章 . 心动信号 “你比她好看。”……


  程以岁走上二楼,在养猫的区域看见沈祁言。


  即便淡黄色的吊灯给他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可房间太大,他的背影仍显孤独。小猫们在他周围上蹿下跳,却没有一只在它身旁停留。


  “不好意思,来晚了。”程以岁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房间里有了第二个人的声音之后显得不那么空旷,“当我的赔罪吧?”


  “没事,不晚。”沈祁言担心踩到它们的脚,朝她走过去时迈步的幅度很小,步伐是男生少有的细心和耐心,“刚下班?”


  “嗯。”程以岁把两杯奶茶放到他面前,“喝吗?”


  沈祁言后背抵在猫爬架上,单手扶住后脖颈,仰头放松时喉结自然地上下滚动。


  他站的地方侧面墙上有暖色射灯,从程以岁这个角度看,男人喉结勾勒出来的那条锋利的线清晰又禁/欲。


  沈祁言对此毫无察觉,闻言只是慵懒地侧头扫了一眼:“谢谢,但我不能喝太甜的。”


  ……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撩的这种撩人于无形,最为致命。


  程以岁险些没把持住。


  她低头戳开一杯豆乳奶绿,食不知味的吞咽了一大口,然后把袋子里剩下的一杯饮料推给他:“这杯是无糖的柠檬茶,不甜。”


  “哦,谢谢。”沈祁言这才接过饮料,提议道,“去看看大头?”


  短短的两分钟,他连着说了两次谢谢,程以岁倏地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也是这样。


  原来他并不是刻意疏离,而是从骨子里就很礼貌。


  两人到了三楼狗狗区。


  三楼外面连着一个露天的狗狗游乐场,有专人看护,大头在里面和其他寄养在这里的小狗玩的正欢。


  看到沈祁言来了,它吐着舌头开心的往室内跑,四只小短腿使足了劲儿捣腾。


  然后不留神一个跃起,它的大脑袋“哐”的一声,撞在擦的崭新的玻璃上。


  程以岁眼睁睁的看着它四个爪子和大脑袋一起贴着玻璃滑下去,眼睛里还满是不敢相信。


  ……


  这智商,没救了。


  沈祁言先是担心的“哎”了一声,随即笑着走过去推开门把它抱起来,无奈的揉着它的脑袋,声音温柔的像夜里点在静谧湖心里的那滴水:“怎么这么不小心?那里有玻璃,上次是不是告诉你了?”


  大头委屈极了,把头埋在男人胸口,小声哼哼。


  程以岁忽然觉得……


  自己好像误会了它的智商。


  她都还没等到沈祁言跟她这么温柔的说话啊!!!


  不对,怎么还吃上狗的醋了……


  尽管这么想着,她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向他示意要接过大头。


  “小心。”沈祁言膝盖稍弯,很小心地把大头交到她手上。


  大头还真不傻,知道程以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被她接过去之后也乖乖的趴着。


  程以岁的心也跟着软了。


  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尤其是一只后背秃了一大片,还贴着丑丑纱布,脑袋又临时受伤了的小狗狗。


  , 大头比上次重了一些,看来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程以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给它吹着脑袋,一边问:“对了,你昨天说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来着?”


  沈祁言:“你给它取名叫大头吗?我叫它大头它从来没答应过。”


  嗯?


  等等!


  程以岁一脸惊恐:“你没给它取名吗?”


  大头只是当时在医院随便取着用来登记用的啊!


  “没有。”沈祁言说,“这是你的狗啊。”


  言下之意,是她的狗,所以他把取名的机会留给她了。


  所以。


  他们都以为对方给狗取了名字,于是这狗的大名就莫名其妙叫大头了。


  不过倒也不完全是。


  因为大头并不认这个名字。


  程以岁提出一个猜测:“它是一只流浪狗,会不会是前主人给它取了名字,它就只认那个名字了?”


  沈祁言想了想,点头:“有这个可能。”


  他蹲着,她坐着,两个人对着大头,来来回回试了许多常见的宠物名。


  安静的房间里,低沉的男声和清脆的女声交错融合在一起。


  夜晚氤氲的月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碎进室内,游乐区色彩温馨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夏日夜晚,在外面撒欢累了的泰迪回到温度适宜的室内,趴在它的小窝里睡得香甜。棕色的皮毛睡在白色的毯子上,像是一块摆在白瓷盘上的浓甜牛奶巧克力。


  球球,乖乖,豆豆,一月到十二月,他们各种花各种食物都叫了一遍,甚至还试了几个英文名,两人口干舌燥,大头就是没反应。


  沈祁言两只手肘松松地撘在膝盖上,头懒懒的抵在墙上,声音带着笑意:“它原来的主人到底给它取了一个多奇怪的名字?”


  “是啊。”程以岁喝了口奶茶润润嗓子,毫无指望地拍了拍大头,“你头这么大,一定很聪明,你快点想想然后告诉我们好不好?”


  我们,她和沈祁言。


  据说大头今天玩了一天,她都以为它不应声是累到睡着了的时候,刚刚一直窝在程以岁怀里的大头,忽然做出了他们一直期待的表现。


  它像是被喊到名字的那样猛地抬头,轻轻地“汪”了一声。


  程以岁:“?”


  沈祁言:“?”


  程以岁眨眨眼,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提炼关键词,再度尝试:“聪明?”


  大头没反应,又把头埋进她怀里。


  程以岁:“想想?”


  大头仍然没反应。


  沈祁言看了一眼程以岁,因为有一些不太合理的想法而微微蹙眉:“你头这么大?”


  大头兴奋地“汪”了一声,嘶哈嘶哈吐舌头。


  沈祁言:“……”


  他低笑,手臂弯曲有些无奈的抵在眉心,解释道:“宠物没有名字的这个概念,它只会抓住你话里的某个关键字或者关键词,以为这就是它的名字。”


  程以岁惊讶的张嘴:“啊?所以,它以为自己叫,‘你头这么大’???”


  话还没落地,大头“汪”地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


  程以岁:“……”


  如果以后某天,大头走丢了,她要附近找狗的话,就得扯着嗓子大喊“你头这么大!”“你头这么大你去哪啦!”


  ……那画面也是挺美的。


  想到这,程以岁在它耳边小声告诫:“以后在这里乖一点知道吗?没事别乱跑,你走丢的话,不太好找回来。”


  “其实也还有别的办法,比如一直在它耳边念它的名字,时间久了会有反应的。”他说完,楼下响起门铃声,沈祁言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楼。


  过了会儿,他领着一位阿姨上来。


  阿姨本来在跟沈祁言聊天,上楼之后先看见睡得很香的小泰迪,声音顿时放轻,眼睛柔柔的:“小沈,你把它照顾得真好,比在我家睡得还香呢。”


  沈祁言略不自然地抿唇:“是Choco性格好。”


  “可不是嘛,它平时也可会照顾我了,就是我婆婆不喜欢别人养狗,要不然我也不舍得把它寄养。”阿姨没叫醒泰迪,跟沈祁言聊着天,两人一起把它放在宠物笼里,回过身才看见坐在角落的程以岁,“这是小沈老板的女朋友呀?长得真漂亮!像那个谁……哎谁来着?我昨天还看她演的电视剧来着。”


  阿姨语速很快,说话的时候没有停顿,程以岁分明看见,刚才阿姨说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沈祁言张嘴想要否认,但是被阿姨后面的话堵住了嘴。


  少年啊少年。


  姐姐这就让你明白嘴慢的下场!


  程以岁之前把“女朋友”的话题跳过,笑着回答阿姨的第二个问题:“是齐雨禾吗?”


  “对对对,就是她!真像!”阿姨就当她是默认了,笑得暧昧,“真郎才女貌啊,行了小沈老板你别送了,我看我来的不巧,打扰你们了啊!”


  沈祁言的嘴巴是真的笨。


  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干脆放弃。


  他懊恼地抓了把头发:“阿姨我还是送您下去吧,外面上锁了,需要我的指纹。”


  沈祁言送完阿姨回来,看见程以岁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腿一上一下颠着大头,笑得苹果肌圆润润的,他不自觉被感染,唇角也微微上扬,双手抱在胸前,斜倚在楼梯拐角,像是责怪,但他本性温柔,语气里带了点宠溺:“笑得这么开心?”


  他完全没有察觉,其实他这句话,说得暧昧极了。


  程以岁想起小时候看《白蛇传》,西湖断桥,白娘子偶遇许仙,一同在画舫上避雨。


  又想起长大后走进4D电影院,深夜里躺在甲板上的Jack第一眼见到rose的那一幕。


  走出电影院,在萧瑟的寒风中,她掰开红心烤红薯,放进嘴里软糯的第一口。


  那些,和他这句话一样,都是一切心动伊始的信号。


  程以岁的心轻颤了一下。


  并没有提醒他。


  她有意混淆视听,故意把话题扯开,让一切发生的更加润物细无声:“人家说我是明星,我当然开心了。”


  沈祁言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淡淡地说:“你比她好看。”




第7章 . 他害羞了 “……我喝错了。”……


  你比她好看。


  程以岁瞬间抓住了重点。


  这五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令人心动到心脏漏跳一拍。


  沈祁言神色如常,好像没说过这句话似的问:“你是不是一下班就过来了?还没吃饭?”


  她下意识地想,这是他的套路吗?


  先说一句惹人遐想的话,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对方胡思乱想一晚上。


  可如果他愿意套路她……


  又说明了什么?


  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程以岁晃晃脑袋,把这些似是而非的想法甩开。


  她定了定神,以不变应万变,回答他的问题:“还没吃,要一起吗?附近的店我看都还开着。”


  “一起的话,你可能不太方便。”沈祁言说,“我不太习惯去外面吃,一般就自己煮一点,味道比较清淡。”


  “哇。”程以岁发出夸张的期待声,忽略前面半句话,“沈老板这是又要帮我养狗,又要亲手给我做饭啊?看来我不仅长得美,小日子过得也很美。”


  沈祁言愣了一下,心里说不上是生出什么感觉,最后只是无奈笑了声:“这都什么跟什么……”


  程以岁把在她怀里睡着的大头放进它的专属实木笼子里,压低声音,却盖不住语气里的兴奋:“所以你要煮什么?面条?我去买菜?”


  沈祁言有些意外:“真的要和我一起吃?可能不太好吃。”


  程以岁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期待,眼睛里萃着亮闪闪的暖光:“天哪,有人给做饭,我这个吃饭的还挑个什么!”


  这是沈祁言第一次和程以岁对视。


  之前程以岁尝试过几次,但都被他或有意或无意的躲过去了。


  但这次是他主动迎上来的。


  与其说是对视,不如说是在从她的眼睛里寻找什么。


  其实,程以岁隐约有感觉,沈祁言大概是有心结的。


  不然光凭他这个长相,不该这么腼腆,起码在面对异性时不该像他这样无措。


  两个人才刚刚认识,她本来想着以后如果熟了再有机会问问他。


  可是今天这算误打误撞了吗?


  他对做饭这事反应这么大。


  难道自卑是因为,做的饭特别难吃?


  程以岁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打起了退堂鼓的心。


  一个能让这种级别帅哥自卑的厨艺,该有多难吃啊?


  宠物店的三楼是个小厨房,沈祁言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进去做饭。


  程以岁听着抽油烟机嗡嗡吹起响起的声音,心里又多出了一个疑惑。


  既然做饭都这么难吃了,为什么不出去吃呢?


  难道是太有钱了,怕别人给他饭里下药?


  ……


  下药?


  他不会是经历过什么……


  她保持着胳膊叠在桌子上的姿势待了许久,发觉自己越想越离谱,于是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清醒点。”


  把手放下去时,指尖不经意扫倒了放在她手边的饮料。


  “啪嗒”一声,纸杯里透明的液/体带着浅黄色的柠檬果肉蜿蜒流到地上。


  是沈祁言的那杯。


  程以岁把纸杯扶正,抽出纸巾擦了桌面,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饮料。


  她倏地萌生了一个念头。


  大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当伴奏,盖住了程以岁的脚步声,她把自己的那杯拿过来,和沈祁言这杯并排放在一起。


  她把柠檬水放在左手,豆乳奶绿放在右手,颠了颠,得出结论,柠檬水要轻一点。


  程以岁轻轻嘬了一口奶绿,一口大概是半个饮料瓶盖的量。


  再颠。


  还是柠檬水轻。


  于是她又嘬了一口。


  全程她都在盯着厨房,确保厨房门没有打开。


  这种感觉像极了以前考试时作弊的感觉,手下奋笔疾书,还要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教室后面的门上有没有多出一双眼睛。


  约莫半个钟的时间,沈祁言做好饭出来。


  格外宽大的手掌,瓷盘在他手上都像芭比屋里的玩具。


  “你会打篮球吗?”程以岁随口问。


  普通人看到手指长的人总会有些条件反射性的问题,问男生是篮球,问女生是钢琴。


  “不会。”沈祁言否定的很干脆,把菜放在桌上。椅子本来是面对面放着的,但他在坐下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把椅子往旁边扯了一下,避免直对面的人。


  他的这个动作太熟练,仿佛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像是这一生从来就没有与任何人面对面吃过饭一样。


  程以岁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看向他做的两道菜。


  都是很家常的菜式。


  番茄炒蛋和木须肉。


  两道菜旁边放了三双筷子,一双他的,一双她的,还一双公筷。


  倒是还挺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程以岁拿公筷一边往自己碗里夹番茄炒蛋,一边闲聊:“你要是跟别人出去吃火锅怎么办啊?”


  沈祁言淡淡地回答:“很多年没吃过了。”


  他这人闲聊的时候情绪一向很淡,对什么事情兴致都不高。


  是那种天塌下来他都只会看一眼说“知道了我去顶着”的冷淡性子。


  因此光凭这一句话也分辨不出来他是自己不喜欢吃,还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不能吃。


  程以岁尝了一口碗里的菜,刚才他的表现让她把心里预期降得太低了,以至于在尝到的第一口时甚至被惊艳:“这也太好吃了吧!”


  “哪有。”沈祁言低笑,眼神里透着对这句话不信任。


  程以岁:“真的挺好吃的!我骗你干嘛呀!”


  沈祁言夹了番茄炒蛋,嚼了几下:“我还挺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闻言她皱了下眉。


  程以岁性格开朗外向,从小就是孩子王,长大后身边也总是很多朋友围着。


  她不是没接触过自卑的人,但是却很少接触到沈祁言这么自卑的人。


  自卑到否定自己,哪怕是真心实意的夸他,他也从潜意识里觉得是在安慰他。


  “你知道么,我妈做饭特别难吃,还老把饭做糊。”她看似随意重新起了一个话题,“所以她做饭我跟我爸都不怎么爱吃,然后你知道她怎么办的么?”


  沈祁言挑眉:“嗯 ?”


  程以岁面无表情:“她就故意把饭做很少,让大家抢着吃。比如三个人吃饭,她就做两个人的饭,两个人吃饭,她就做一个人的饭。”


  沈祁言没听过这么荒唐而机智的办法,手捂在下半张脸,笑得身体后仰靠在椅背,胸膛微颤。


  程以岁发表结论:“所以你做的饭真的挺好吃的,起码在我吃过的饭里能排上前三。”


  这样说虽然也不太像是夸他,但是至少听起来很真诚,为日后的信任打下基础。


  沈祁言点点头,有了这么惨烈的对比,他终于相信了。


  但是因为笑得太突然,没咽下去的米饭粒卡住了嗓子,他低头咳了好几声。


  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没褪去,沈祁言看着面前两杯高矮胖瘦都一致的纸杯,愣了一下:“哪杯是我的?”


  程以岁凭借记忆指了一杯:“应该是这个吧。”


  有了刚才的对话做铺垫,这次沈祁言十分信任她,毫不犹豫的吸了一口。


  透明吸管在放进他嘴里的瞬间被浅咖色填满。


  奶茶似乎成了某种可以融进血液的颜料,在他咽下去的时候,一点点染红了他的脸颊,耳廓和脖颈,侧面的青筋不受控制突突跳起。


  程以岁怕自己笑出声,只能别过脸不看他,认真吃饭。


  余光里,一只大手缓缓将奶茶推到她手边,修长的手指缩起来半握拳,嗓音微哑:“……我喝错了。”


  “哦,没事。”程以岁淡定回答,搓了搓嘴放松紧绷的唇部肌肉,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袋子里还有备用吸管。”


  而后她有意沉默,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到底是什么恶趣味,为什么喜欢看帅哥害羞。


  程以岁在心里对自己感到不耻,可是看到这样一个又高又帅总是冷漠禁/欲的男人脸红到任她蹂/躏的样子,她又兴奋的血液沸腾。


  好在这时桌子上程以岁的手机响了,打破这片静谧,救了沈祁言一命。


  是隋知来了消息,在问她关于明天会议的事情。


  不是什么太急的事情,程以岁本来想着等会儿再回,没成想一抬头,发现沈祁言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


  程以岁:?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看见发消息的来信人是“骚气富婆阿隋”。


  她解释:“这是我闺蜜,之前某次开玩笑的时候瞎改的,你别多想。”


  “没有多想。”沈祁言垂着眼睛,头顶昏黄的灯光,将他的睫毛清晰的映在下眼睑,“我不是故意看你手机的。”


  “嗨,没事儿的,故意也没事儿。”程以岁再一次领略到了他的敏感,她压根就把这事没放在心上,“说起来我这闺蜜你没准也听说过,中漾花城说起来就是她老公家的。”


  “隋知?”沈祁言准确无误的叫出她的名字。


  他的声线偏低,连名带姓的喊人名字时,莫名深情。


  隋知当年跟总裁的婚礼闹得满城风雨,程以岁也不意外他能知道她的名字,但她没来由的心里一阵酸。


  越活越没出息了。


  不仅要吃狗的醋,连跟他素未谋面的闺蜜的醋她都吃上了。


  程以岁捏着筷子,故意问他:“你知道我全名叫什么吗?”


  沈祁言扬眉,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想了下,说:“Katherine(凯瑟琳)?”


  刚刚他在想的时候程以岁酸死了,毕竟他在说出隋知名字的时候没有一丝迟疑。


  直到他说出她的英文名,很标准的美式发音,微微上扬的尾音和语种的陌生感,让这个名字从他嗓子里念出来时格外性/感。


  一瞬间喜出望外,心脏怦怦跳,藏在帆布鞋里的脚趾头蜷缩。


  程以岁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微信名啊,Kather tyrell(凯瑟提利尔)。”沈祁言如实说,当他对上程以岁含笑的眼神时,一下子又想起了那支交换唾/液的吸管,连忙转移话题,“说起微信想起来你都不怎么发朋友圈的。”


  程以岁点头,不发朋友圈是因为平时太忙了懒得发。


  但她没直接说,而是单手托腮,指腹摩挲自己的下颚,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看我朋友圈?”




第8章 . 心跳失控 “约会吗?”


  第二天的学术会议仍然冗长而枯燥。


  在各地难懂口音发表讲话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程以岁认真地做着笔记。


  偶尔想起昨晚沈祁言相处点滴时,她忍不住时不时弯一下唇角。


  ……以上的这些都是程以岁本人视角。


  从隋知的角度来看,坐在她旁边的女人,全程一脸痴笑,好像不是在听会而是在看偶像演唱会。


  以至于她看了好几次,确认对方是在记笔记而不是在写甜腻小情书。


  到了午饭,隋知终于有机会听她说昨天的事情。


  ……


  “然后呢?你问他为什么看你朋友圈,他怎么回答的?”


  虽然会议是在燕大开的,但是他们没有在燕大的食堂吃饭,而是有人提前给参会人预定好了盒饭。


  程以岁抿了一口随餐附赠的橙汁,直到把橙汁放回到桌子上时,五根纤长的手指怔怔地捏着瓶身没撒手。


  脑海里像徐徐拉开的电影序幕,黑色幕布消失后,沈祁言的双眼占据了整个荧幕。


  昨晚,她问完问题后,摇晃着筷子含笑看他,等待看他听到这个问题后不知所措的样子。


  想象他的口不择言。


  会无助甚至向她求饶。


  可他没有。


  他只是用那双清澈的一尘不染的眼神看着她,没有一丝闪躲,诚挚的双眼分明盯着她的脸,却快要将她的心烧出一个窟窿。


  他说:“因为想了解你。”


  她的心跳在那个瞬间失控。


  她像是一个百战百胜的猜拳高手,却输在了一个第一次猜拳的新人手里。


  只因为对方告诉她:我要出布。


  于是她声势浩荡的整理过往经验,绞尽脑汁思考,说出布的人,真正要出的是什么。


  事实上他真的出了布。


  而她早已在囫囵猜测中兵荒马乱,自失阵脚。


  隋知的声音把她从昨晚的悸动里拉出来:“他说想了解你,就是在表白吧?”


  “孩子,你就感谢你自己上辈子积大德了吧能遇上你家谢总。”程以岁飞速收拾餐盒,像是要掩饰什么,“了解这种事,谁不能了解谁?我是不是了解你?你是不是也有一点了解沈祁言?但这跟表白有一毛钱关系吗?之男人没说喜欢你的时候,自己不要乱想。”


  隋知受教般点头,顺手在备忘录上记下来程老师的恋爱宝典。


  吃完饭,两人照例去燕大的操场消食遛弯。


  程以岁打开伞,举到头顶上时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你这次回来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隋知揉了揉自己的脸,惊讶问:“很明显吗?”


  “有话好好说,别做这么浮夸的动作。”程以岁把她的手拿下去,语重心长地说:“别逼我抽你。”


  隋知笑骂她一句,心情不知不觉中没那么沉重,说起了她烦心的事:“我不想跟我妈她们来往了。”


  自古豪门秘辛多,隋家也不例外,对于程以岁来说最亲近可爱的家人,在隋知那里成了洪水猛兽,她们家那些糟心事写出来比词典都厚。


  程以岁说:“嗯,那你记得跟谢总商量一下,你妈她们心眼儿多,别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隋知停住脚步,歪头看她:“你不劝劝我吗?比如我妈养我也挺不容易的,我应该多体谅她?”


  程以岁一脸莫名其妙:“你的性格本来就不是冲动就会贸然断绝关系的人,不想跟他们来往肯定有你的原因,我什么都不懂就盲目劝你体谅她才是有病。”


  “一岁你真好,我跟别人说,别人都在劝我,只有你不一样。”隋知感动的想哭,抱住她的腰:“说真的,我有点羡慕那个小帅哥了。”


  -


  三天学术会议结束后,程以岁跟隋知接到暂时不用再回绥陵的通知。


  墓中棺椁被移到实验室后还需要一些测量和清理工作,暂时不需要太多人,许多资料还需要在所里进行补充完善。


  程以岁跟隋知回去收拾了一下存放在居住地的行李,回家时正好赶上周末。


  到家后,赵嘉华一边帮她拎着大包小包上楼,一边挤兑她:“哟,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打算考个几十年,完事儿自己也躺进去,留给下一波人考,多省事。”


  程以岁噘嘴:“别人家的闺女好不容易回家都心疼的不行不行的,您可倒好,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回来。”


  “别人家闺女?谁啊?”赵嘉华把她的包放地上,拍拍手,“不会是隋知吧?那咱家可没法比,人家不止有妈心疼,还有老公心疼呢……”


  程以岁听懂了这顿话里有话,捂住耳朵:“行了行了,我明白了。”


  跟许多同事相比,她算是幸运的,父母理解她的工作,并且以她的工作为荣。


  因此之前催婚的时候她都是用工作忙挡过去的。


  但该来的总要来。


  妈妈出门后,厨房传来一阵瓷盘叮当响,紧接着是洗菜哗啦啦的水声


  他们这栋老小区楼与楼之间隔得近,赵嘉华一边洗菜一边就能在水池边跟对面楼的邻居聊天。


  先是说到对面哥哥家生的小孩可爱,然后不可避免说到她还没结婚。


  程以岁趿着拖鞋关上门,把她们的声音隔断在门外,懒洋洋地翻身趴在床上。


  打开手机,找那位能解决她妈心结的男士聊天。


  【Kather tyrell:明天我带大头去医院拆线,你别折腾啦】


  【SQY:你不是去考古了?】


  【Kather tyrell:暂时不用回去了】


  【SQY:行】


  什么玩意儿就行?


  这回的是哪句啊?是回的前面那句她可以单独带大头去拆线了,还是回的后面那句表示知道了她暂时不用回绥陵?


  多打几个字儿能累死是不是?


  说得好听,还什么想了解她。


  结果一分开就这么冷漠。


  跟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程以岁愤愤不平后,生出一阵无力感。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伸直胳膊,把脸埋进被子里。


  最近艳阳天,妈妈应该把她的被子拿出去晒过了,是香喷喷的阳光味。


  闻上去就充满力量。


  程以岁不喜欢做无用功,她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追上谁的执念。


  看沈祁言这样,八成是对她没什么感觉。


  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有缘分就处着,没缘分该咋咋。


  往后他养他的狗,她考她的古。


  毕竟他那样肯定不缺人追,保不齐不回消息的原因是正跟其他漂亮小姐姐在一起,没空搭理她呢。


  那她也不搭理他了,反正帅哥千千万。


  撩拨的终极奥义,是要懂得及时脱身,及时止损。


  想着想着,程以岁不知不觉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


  醒来时已是黄昏与深夜的交界。


  天空的颜色像是调酒师手里的那杯危险而迷人的鸡尾酒。


  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家里空无一人,窗户没有关紧,能清晰地听见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


  除此之外,她的世界安静的像是与世隔绝。


  潜意识里,生出了一阵虚无感。


  因为是趴着睡的,这会儿胳膊连带着手指有些麻,程以岁弯了弯手指,发现手机还一直在手里攥着没松开。


  她没点开,把手机揣进兜里,推门出去。


  随手把剩饭扔进微波炉里热了两分钟,端着碗回到客厅,看见家里的老圆桌上还留着一盘妈妈出门前切好的沙瓤西瓜。


  把艳粉色防蝇纱罩取下来放到一旁,程以岁伸手拿起一块,然后不自觉的拿出手机。


  找她的人很多。


  有问她关于工作上的同事,也有找她闲聊的隋知。


  程以岁往下划了一下。


  看到一个小狗头,黄色小野花旁边顶着一个红色的1。


  【SQY:那我明天早点去店里,你随时过来就行】


  发送时间是三个小时前,她刚睡着的时候。


  合上嘴巴的时候,沙瓤西瓜在嘴里爆开。


  甜腻腻的粉红色汁/水在口腔里溢满。


  -


  一般说,程以岁下午才会去宠物店,因为根据经验所知,沈祁言下午两三点才会过去。


  但是这天例外。


  她上午就出门了。


  他说他会早点去店里,但他没说要多早。


  程以岁也没问。


  她的心情风一阵雨一阵,想着如果今天见不到他,就当两人没缘分,大不了山水不相逢。


  可不知是老天爷不舍得,还是谁不舍得。


  程以岁进到店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跟大头玩球的沈祁言。


  他整个人窝在软沙发里,无处安放的长腿在地上敞开伸直,手里的球刚丢出去,听见杨甜跟程以岁打招呼,他曲起一条腿,回过头看她,唇边还带着闲闲的笑,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温柔少年,空气里都是他身上清新的小苍梨洗衣粉味:“来这么早。”


  大头看见她,兴冲冲的叼着球朝她奔来,渴望得到夸奖小尾巴摇啊摇快要翘到天上,还冲她抛了个媚眼。


  程以岁把它嘴上的球摘下来,揉了揉它的大脑袋:“真棒。”


  大头伸着舌头,因为得到了夸奖而兴奋地绕着她来回转圈。


  沈祁言站起来,明明是微微低着头,却因为个子高而显得居高临下。


  他抱起大头往外走了两步,发现程以岁还站在原地,他停住脚步,垂下眼睛慢声问:“不是现在去吗?”


  是现在去。


  程以岁在心里默默回答。


  但好像没说过要和你一起去啊?


  ……


  程以岁小跑着过去把门帮他推开,她先出去,然后冲他招手:“走呀。”


  管他的。


  沈祁言抱着大头出门,照顾旁边人的腿长,刻意放慢了步伐。


  程以岁双手背在身后,跟着他走,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过脸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带着狗跟男生约会呢。”


  沈祁言长腿微顿,才一偏头就对上她含笑的双眼,略不自然的别开后,他无意识地揪了下烧起来的耳垂。


  “约会——”他重复这个暧昧的词,“吗?”




第9章 . 夏日晚风 “可以吗?”


  “不是不是。”程以岁摆手否认,假装自己是不小心说错,然后又装模作样的思考,“嗯——那个词该怎么说来着?就是,反正就是一起出去的意思。”


  沈祁言点头“哦”了一声,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起伏。


  胡博正在整理货架上新到货的进口猫粮,杨甜给客人结完账后站在他左后侧拍了一下他右侧肩膀,胡博往右回头发现没人,扭回脸冲着货架说了声“幼稚”。


  杨甜也不生气,食指对到一起意有所指的嘿嘿一笑:“你觉得,沈老板,跟小姐姐,是不是有点情况?”


  胡博惊讶的张大嘴巴:“啊?不会吧?”


  杨甜嫌弃的“啧”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忽然她猛地反应过来:“我靠你不会也对沈老板……”


  “对你妹!”胡博气的拿起一包冻干猫粮砸她头,“我就是觉得这半年沈老板在这,美容师他们对待小宠物都更用心了,他要是走了,还不又得跟从前一样。”


  “有话好好说嘛!打人干嘛!喜欢沈老板的顾客那么多,我这是合理猜测!”杨甜捂着头,瞪了他一眼,左右看看实在没有能说话的人,只好接着跟他聊,“你看,沈老板都看店快半年了,你看他单独带谁出去过嘛?”


  胡博:“那不是因为沈老板养了顾客的猫吗?”


  杨甜:“……”


  -


  也许是从穿上纸尿裤的那一刻开始,大头就知道自己又要去医院受罪了,在程以岁怀里闹腾个不停。


  程以岁又是安慰又是哄,它就是不听。


  这会儿正垂着它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两只小肉爪子缩在肥嘟嘟的身子前,做出求饶的姿势。


  太可怜了。


  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程以岁不禁又猜测起大头过去可能遭遇的经历。


  也许是在路边,又也许是在一个破烂的木屋,被不认识的陌生人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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