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作品解析】
此系尹吉甫因天子封赏而喜宴宾客后作。文章表达了报效国家的欣慰,接受封赏的喜悦,同时也隐晦地流露出对朝廷用人的置疑。过往诸家均谓赞美尹吉甫,实为误读。文章更多着墨于出征的背景,对交战过程一带而过,尤其“万邦为宪”,是给天下国家做规矩之意,意指通过挫败猃狁,提振了宗周的威信,警示了有不臣之心的诸侯,而不是为了自誉。
值得注意的是,本文一再出现“我”、“吉甫”的字眼,这使作者身份昭然若揭,可惜过往无人深究。换言之,若歌功颂德,何以更多着墨出征背景,何以不见谀美之辞;身为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谁堪以“吉甫”呼之?
重点解析:
一、“王于出征,以匡王国。”君王呼吁出征,用来拯救王国。“于”,古同“吁”,为某种要求而呼喊,可解作呼吁或召唤。尹吉甫作为三公之一的太师,若非天子亲征,尚有何人可与之相匹?现皆以南仲为此次战争主帅,实为误解。
二、“比物四骊,闲之维则。”比较选择四匹黑马,圈定它只有遵从。“比物”,比较选择;“闲”,马厩,动用,圈定也;“则”,效法,遵从。《礼记.檀弓上》:“周人尚赤,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骍。”既然说“戎事乘騵”,这里却“比物四骊”,恰恰表明了尹吉甫对天子的选择有保留意见。前二句为借喻,意为我虽对天子的选择有所保留,但只有遵从王命。
三、“维此六月,既成我服。”就是这个六月,确定了我的职务。“成”,确定;“服”,职务,职位。从这几句可知,尹吉甫是六月出征,此际适逢一周年。再对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足可断定,此次抗击猃狁耗时半年有余。
四、“我服既成,于三十里。”“三十里”乃是军营的代称,非是实言。此“三十里”当指后世的“细柳营”,在旧“府君庙”,即今西安细柳街道,按周制,三十里合今十二公里,恰为长安区至细柳之距离。
五、“猃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旁,至于泾阳。”猃狁不软弱,整个占据了焦获,进犯镐京至近旁,到达泾水以北。“整居”,整个占据;“镐”,即镐京,周都,有本以为非镐京,这是误解;“方”,通“旁”,近旁,附近,众家皆谓地名,非是。由泾阳至镐京,相距百里,堪称镐京近旁,亦足见形势之危急。
六、“织文鸟章,白旆央央。”这是讲尹吉甫的旗标。《周礼.春官.司常》:“通帛为旃,杂帛为物……”“孤卿建旃,大夫、士建物……”“帛”,本义白色织物,“通帛”则旗、旒通为白色;“杂帛”则旗为白色,旒为杂色。《周礼》只提及旃、物颜色搭配,却未言及徽章。孙诒让认为,孤卿与大夫所建皆画鸟隼之旟,其所异者唯通帛与杂帛,姑且从之。
七、“来归自镐,我行永久。”从镐京归来,我走很长时间了。由“兮甲盘”铭及《诗经》相关作品可知,尹吉甫日常坐镇东都洛邑,此来已时隔一年。天子身边人才济济,猃狁已经入侵至咸阳境了,却舍近求远,征用身处东都的尹吉甫,由此再看“比物四骊,闲之维则。”就明白尹吉甫言外之意了。需指出的是,此次抗击猃狁与“兮甲盘”所载非同次,其间相距近十年,史家不可不察。
【全文译注】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猃狁孔炽,我是用 急。王于出征,以 匡 王国。
六月忙碌无定,把兵车整饬完毕。四匹马奔腾不已,拉着这穿常服者。猃狁非常猖獗,我因此焦急。君王呼吁出征,用来拯救王国。
注:
栖栖,忙碌无定。戎车既饬,“既饬戎车”倒装,把兵车整饬完毕。戎车,兵车;既,完毕;饬,整饬,修理。骙骙,奔腾不已貌,参见《小雅.采薇》。载,承载,用车拉。常服,穿常服的人,尹吉甫自谓也。常服相对于戎装,尹吉甫是文臣,故言“常服”。炽,气焰高,猖獗或嚣张。是用,因此。王于(yù)出征,君王呼吁出征。参见“作品解析”。以,表示目的,去,用来。匡,拯救。王国,指天子之国,相对于邦国而言。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比较选择四匹黑马,圈定它只有服从。就是这个六月,确定了我的职务。把我职务确定了,前往军队驻地。君王呼吁出征,用来辅佐天子。
注:
比物,比较选择。比,比较;物,物色,选择。闲,本义马厩,此处动用,作圈定解。维则,只有遵从。维,通“唯”,只有,只是;则,效法,遵从。维,通“唯”,只是,就是。既成,确定了。成,确定。服,职务。我服既成,“既成我服”倒装,以强调受动关系,把我的职务确定了。于三十里,前往军队驻地。于,往,去;三十里,指代部队驻地,参见“作品解析”。
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猃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 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四匹公马高又长,它们又大又驯顺。压制挫败猃狁,用来奉献浅功。又严明又爱护,恭行用兵的职责。恭行用兵的职责,用来安定王国。
注:
修广,高又长。修,身高;广,体宽,长也。大有(yòu)颙(yóng),又大又驯顺。有,同“又”;颙,温和,驯顺。薄(pò)伐,压制挫败。薄,通“迫”,压制,压迫;伐,打破,挫败。以奏肤公,用来奉献浅功。奏,奉献,进献;肤,浅薄;公,通“功”。各本采用《毛传》之解,以“肤功”为大功,不可取。浅薄之功是作者的谦辞。有严有翼,又严明又爱护。有,同“又”;严,严明,严格;翼,遮护,爱护。共(gōng),同 “恭”,恭敬,恭行。武之服,用兵的职责。武,有关军事的行为;服,职务,职责。
猃狁匪茹,整居 焦获。侵镐及方,至于 泾阳。织 文鸟章,白旆 央央。元戎十乘,以先 启行。
猃狁不软弱,整个占据焦获,进犯镐京至近旁,到达泾水以北。旗帜刺绣鸟纹,白飘带十分鲜明。大兵车十辆,用来先行开路。
注:
茹,软弱。整居(jù),整个占据。整,整个,完全;居,同“据”,占据,占领。焦获,古地名,在今陕西泾阳西北。侵镐及方(páng),进犯镐京至近旁。镐,镐京;及,至,到达;方,通“旁”,近旁,附近。至于,到达。泾阳,泾水以北。阳,水之北谓阳。织(zhì),通“帜”,旗帜。文,在织品或皮肤上刺画花纹图案。章,文彩,花纹。旆,旗旒,旗帜飘带。央央,鲜明貌。元戎,大兵车。乘,辆。先,居前,先行。启行,开路。
戎车既 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猃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 为宪。
使兵车完全安稳,如轾车和轩车。使四匹公马完全整齐,既整齐又轻闲。压制挫败猃狁,达到大原地界。文武兼施的吉甫,为天下邦国做规矩。
注:
既,全,完全。安,安定,安稳。轾(zhì),前低后高的车。轩,前高后低的车。轩、轾均为乘坐安稳的车辆。佶(jí),整齐。闲,悠闲,轻闲。大原,地名,在今甘肃平凉一带。文武,文武兼施。尹吉甫本文职,今又用于武服,当解作文武兼施,而非自夸。万邦,凡指天下邦国。为宪,做规矩,指对天下诸侯警示震慑。宪,法度,规范。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鳖 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吉甫摆设喜宴,完成战功承受福祉。从镐京归来,我走了很长时间。饮酒陪侍众友人,蒸甲鱼熘鲤片。公侯有谁在啊?孝道友善的张仲。
注:
燕喜,摆设喜宴。既多受祉,完成战功承受福禄。既,完毕,完成;多,战功,《周礼.司勋》:“战功曰多。”祉,福禄。来归,归来。永久,长久,很长时间。饮御,饮酒陪侍。御,陪侍。炰(páo)鳖,清蒸甲鱼。脍(kuài)鲤,熘鲤鱼片。脍,本义细切,这里应是烹饪的手法,理解为切成片熘或炒为宜。侯,公侯,爵位,以指赴宴的重要人物。张仲孝友,即“孝友张仲”,又孝顺又友善的张仲。张仲,人名,当时的大夫,尹吉甫的同事。孝友,誉辞,孝顺友善。
【古诗今绎】
六月起居无定所,兵车随即整饬妥。
四马奋蹄疾驱策,身着常服车上坐。
猃狁气焰猛又烈,因此焦急心如火。
天子号令消兵祸,奋力破敌匡王国。
四骊比较作选择,既被圈定唯照做。
时间就在此六月,我的职务被明确。
把我职务给明确,前往军营把脚落。
天子号令扬征铎,消灭来敌把王佐。
四匹公马高又阔,体大性温很稳妥。
镇压平定猃狁祸,欲献薄功报重托。
既严又爱是原则,恭行军职负重荷。
恭行军职负重荷,用来安定周王国。
猃狁确实不软弱,已经完全占焦获。
来犯镐京至近旁,兵临泾水河北侧。
旗绣鸟纹迎风破,白旒鲜明舞烈烈。
先发十辆大兵车,用来居先将路拓。
元戎压阵兵车安,平稳赛似轾与轩。
四匹公马齐崭崭,既整齐来又悠闲。
镇压讨伐敌溃散,挥师追击临大原。
吉甫文武一身兼,我为天下做规范。
吉甫设宴来庆贺,立功受福得奖掖。
镐京归来时日多,一去长久无聚合。
宴饮陪侍众宾客,蒸鳖鱼片摆上桌。
公侯有谁居上座,孝道友善张仲者。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123456@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