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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于溯


在二十四史中,《陈书》的体量最小。有一个笑话说,研究生面试,考官问某生读过何种经书,对曰《孝经》;问读过哪些史书,对曰《陈书》;问诸子,曰《老子》;问文集,曰《李长吉歌诗》。虽然是笑话,里面倒也能体现出一个问题:四部书求其小者,史书还是相对较大的那个。《陈书》三十六卷,在纪传史里诚属迷你,但要盘点一下《隋书·经籍志》著录的四千八百馀种书,超过三十六卷的也不过两百零八种,其中还包括大类书那种不太讲武德的著作,则《陈书》和它之前的这些著作相比,其实是规模可观的了。


未竟的事业


看来在中古时期编修史籍,尤其是纪传史,确实有相当高的失败率。复盘失败案例,可以看到,史书在当时难做,首先其实难在大。大,不仅本身就意味着撰写难度,还关乎纸张、笔墨、缮写、装潢、贮藏和运输的成本压力。东晋史官王隐本来负责修国史,后来不幸丢了工作,他虽然还想把《晋书》做下去,可“贫无资用,书遂不就”。直到找到资助人权臣庾亮,“亮供其纸笔,书乃得成”。有了纸笔,还要有抄工,《南史》《北史》的作者李延寿因为“家素贫罄,又不办雇人书写”,只好“连缀改定,止资一手”,亲力亲为,严重影响了工作进度。有了纸笔和抄工,最好还要有个办公场地,以供写作和存放体积庞大的资料及草稿。所以北魏李彪修史,向朝廷提出的物资申请就包括:一、“官给事力,以充所须”。二、“求都下乞一静处”。李彪说,这样他可以保证工作进度“近则期月可就,远则三年有成”。李彪没好意思要工钱,那其实是刚需中的刚需,好在上面意识到修史首先得让史学家有饭吃,所以对李彪“颇相赈饷”。而魏收修《魏书》时,获得一个挂职吃空饷的职位,因此能安心做事。总之,如果横向或者纵向的物资人力支持不到位,想修一部大书,几乎无从谈起。


这些支持到位,解决的也还只是硬件,动笔之前,尚面临资料问题。修史异于纯创作,无法纯靠灵感、玄思、酒精和捻断胡须生成,它必须要依托原始材料,所以能搜集到多少文献是事业成败的关键。史撰者的身份不同,所修史涉及的时间段不同,获取文献的难度也各有不同。北魏崔鸿作《十六国春秋》,“蒐集诸国旧史,属迁京甫尔,率多分散,求之公私,驱驰数岁”。其中有一种书境内寻访不得,无从下笔,居然为此耽搁了七年,最后只能寄希望于官方出面到境外采买。文献在境外或者散在民间,都会增加搜集的难度,从而耽误修撰的推进,但即便它们好好地保存在自家秘阁,也未必唾手即得。梁吴均撰齐史,求阅萧齐起居注和群臣行状,武帝以“齐氏故事,布在流俗,闻见既多,可搜访也”的借口拒绝了。布在流俗的信息,就算有也不易搜罗,就算能搜罗到,风格和准确度也不可和正规档案同日而语。不要说中古时期,直到讯息已经足够发达的晚清,供职史馆的恽毓鼎看到多据邸抄而成的《光绪东华录》,还有“私家不可作史”之叹,“其书疏略特甚,政事皆不具首尾,舍史馆而编《东华录》,犹弃山而聚铜也,无怪乎不成片段矣”。那么对早期史家而言,自己去撒网搜访,还要找到足够的有效信息,难度可想而知。


史书卷帙既多,所依托的原始文献体量更会数倍于成书,所以作者得到文献后,还要花时间精力去阅读消化、排比考订。袁弘作《后汉纪》,陷入资料的海洋,“经营八年,疲而不能定”。李延寿为撰南北史,翻阅资料千馀卷,整整花掉十六年。要之,物资有靠,生计不愁,无事打扰,工作勤奋,生逢太平,健康长寿,这对史学家的事业成功都很重要。当然,最好还有一个能继承父志的儿子,实在不行,还可以让他去完成未竟的事业。


父子相承


像姚察、姚思廉这样父子修史的情况,在中古时期也相当常见。前表中华峤未成的《汉后书》、王铨未成的晋史,刘璠未及刊定的《梁典》,许亨只完成了一部分的《梁史》,李德林未成的北齐史,李大师引为没齿之恨的南北史,都分别由他们的儿子华彻、华畅、王隐、刘休徵、许善心、李百药和李延寿完成。工作多,一代人做不完,可也留下了生产资料如草稿、笔记、资料、书籍,还留下了遗憾,那么他的继承人似乎当然而然地要继承下这一切。但问题是,为什么史学家们更愿意把“麻烦”交给儿子,而不是其他人?


如所周知,第一个把这种麻烦交给儿子的人是司马谈。《太史公自序》说,司马谈临终“执迁手而泣”,嘱咐司马迁修史以继世业、继圣业。姚察“临亡之时,仍以体例诫约子思廉博访撰续,思廉泣涕奉行”。刘璠临终对刘休徵说:“能成我志,其在此书乎!”史传中的这些叙述,正是在模仿《太史公自序》中司马父子交接任务的场景。虽然《史记》并非事实上的父子合撰,但“太史公书”的太史公的确可以理解为单数更可以理解为复数,太史公们为父子修史提供了精神源头,而这个精神的核心力量在于,《史记》是“世序天地”的司马氏的“一家之言”。巧的是,虽然班固不像司马迁那样热衷于建构世业谱系,《汉书》倒实实在在的是子成父书。于是《史记》和《汉书》这两部中古纪传史作者悉心学习和效仿的经典,就让父子修史成为一种模范,这个模范既可期待毕功,又能保证史家对“一家之言”的终极追求。所以刘休徵刊定《梁典》,史称“勒成一家”;许善心述成《梁史》,史称“修续家书”;陆琼续成其父陆云公的《嘉瑞记》,史称“勒成一家之言”。姚察、姚思廉父子尽管始终是奉诏修史,在唐人看来,也还是做儿子的“续成父书”。反过来说,如果接棒的是别人——裴松之修宋史,未成亡故,他的助手孙冲之马上“表求别自创立,为一家之言”。徐爰修宋史,“虽因前作,而专为一家之书”。沈约修宋史,大获利于前人成果,主体部分一年即成,却反过来苛评前史“立传之方,取舍乖衷,进由时旨,退傍世情,垂之方来,难以取信”。这也更让史家明白,如果自己未能完成编纂,那么只有把接力棒交到子孙手里,才能保证体例被遵循,成果被尊重,“一家”有保证。


但是在这里,观念和制度间就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关系。姚察临终前将国家公务私相授受,姚思廉继承父业又经过了“上表陈父遗言”“内史侍郎虞世基奏思廉踵成梁、陈二代史”“有诏许其续成梁、陈史”的官方认证手续。寻求认证未必是必须的,但肯定是严谨的,因为隋有“人间有撰集国史、臧否人物者,皆令禁绝”之令,梁陈史不算国史,但难免不稍牵涉,尤其是陈史。隋初王劭私撰北齐史被人举报,已是前鉴。这样,姚氏的一家之言在不断地官方确认中推进,后者保证了前者的安全,甚至保证了它在其他同题作品中胜出而成为最权威的一种,但肯定也改造了它的原初面貌,比如《陈书》甚至连个像样的叙传都没有,那本是史出一家的核心标志。司马氏是《史记》里的上帝,但姚氏只是《陈书》里的众生——姚察被很奇怪地与江总合传,当他把接力棒交到儿子手里时,不知是否预料到这个结果。


PPP模式?


以著作局为机构依托的官修史制度,是西晋以后确立起来的。但无论在此前还是此后,能够完全脱离“官”的纯粹私人的王朝史编撰,数量其实都很有限。《史记》并非官方发起,谈不上官修,但作者利用了太史可以接触到材料档案的职务便利,这种便利成就了《史记》。类似地,后来所谓私修史,其作者很多有在著作局或秘阁工作的经历,这些工作有权限取阅皇家藏书和存档,于原始资料积累大有助益。比如华峤作《汉后书》,就是凭借秘书监的身份“遍观秘阁,遂就其绪”。《三国志》是中古最著名的私修史,其作者陈寿也做过著作郎。《续汉书》的作者司马彪做过秘书丞,“因得博览群书,乃注《庄子》,作《九州春秋》,叙述三国史事”。《南史》《北史》更不用说,李延寿“从贞观以来,屡叨史局”,自己就参加了官修《隋书》《五代史志》和《晋书》的编纂,经眼材料之多远非外人可及。


《汉书》始于私续父书,因缘际会,奉诏而成,如同一个国家后期资助项目。王隐《晋书》也是这种情况,他作著作郎的时候,手中已有其父王铨的晋史遗稿。类似的又如王韶之,先是私撰《晋安帝阳秋》,“即除著作佐郎,使续后事”,因成《晋纪》。如果《汉后书》那种私修史模式可称为假公济私型,那么王韶之《晋纪》这样的官修史,实可谓假私济公型。


上面例子中的“假”,都只是假材料。实则公所能假私者,还包括职位、人员、场所以及其他物质保障,具体到每种史书,则各有不同;即便对同一部史书而言,“公”的参与方式和参与程度在其在编纂过程中也可能发生变化。而私之所能济公,也不仅仅是“带资进组”而已。著作局不是要害部门,负责人也并非抢手职位,至于下面做整理材料工作的基层岗,只是士人的起家之选,“上车不落则著作”,年轻人很可能混个资历就升迁走了。所以单凭著作体制给出的职业前景,很难激发出修史需要的那种生死以之、颠沛如是的职业精神。私对公的最大“济”,还是有志于良史的人才本身。


所以对于汉唐间的史籍,有时候很难精确地用官修史、私修史去区隔,因为太多的作品都兼具官私要素,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史学编纂,经常表现为一种公私互济的PPP(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组织模式。在PPP模式中,国家发起的修史工程委托给“一家”,“一家”则通过完成国家工程实现自己的“一家之言”。


所谓一家之言,简单地理解就是把史书当成子书去做,在史撰中彰明史家个人的历史思想,至少是价值观,而非整齐故事而已。基于这样的出发点,一家之言的愿望和官修史制度扭合到一起,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惨烈的崔浩国史案就是没扭合好的例子。不过,尽管史家常标举董狐南史为职业楷模,一旦进入PPP模式,董南式的过激冲突其实很难发生,引发矛盾的多是史家没有意识到的观念分歧。所以史家一旦被磨炼得敏感,也会去规避风险,沈约奉齐武帝诏撰《宋书》,对该不该为被萧道成杀害的刘宋忠臣袁粲立传,拿捏不准,主动上报武帝御批。《宋书》中又多载宋孝武、明帝“诸鄙渎事”,齐武帝派人给沈约带话:“孝武事迹不容顿尔。我昔经事宋明帝,卿可思讳恶之义。”沈约立刻就删。由此也能看到,在这种修史模式下,如果皇帝有足够的专业能力,手就可以伸得很长,像宋孝武帝甚至亲自下场,为挑战他的臧质、鲁爽、王僧达作传。前文提到,吴均向梁武帝求观齐起居注不获,于是私撰《齐春秋》,武帝以“其书不实”为名下令焚之。如果只做到这一步,那梁武帝只是个平庸的统治者,妙的是他又搭建了一个PPP平台,让吴均来写一部《通史》,武帝自作赞序,期待“此书若成,众史可废”。这就见出在人才使用上的手段高明了。


校对:施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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