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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25日八字(2020年5月25生的宝宝八字怎么样)

北京4月一个刮着疾风的夜晚,50岁出头的王春莲坐在快捷酒店客房的床边,垂着蓬乱的头发,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马克笔笔尖触碰织物表面的沙沙声,她把女儿生前的衣服拿出来叠好,写下名字,好在烧给女儿时认得出。


牟俊浩在2018年11月曾发送给包丽一篇文章《女性如何在亲密关系中辨别暴力和自救?》,当时包丽以玩笑回复。 文中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


包丽生前做的摘抄笔记。


出事前一个月,牟俊浩向包丽质问和前男友相处的细节。


牟俊浩后来在聊天中解释,他脾气变差,是因为要给自己“找个平衡”,这样对待包丽,是因为“笃定要和你走下去”。


8月和9月,相比满屏男友的消息,包丽回复很少,最明确的一次反驳是称牟俊浩“恶心”,她后来跟好友说,以为“不理他就好了”。但内心仍在困苦挣扎,8月7日,包丽写下微博,“输入框里反复输入删除…‘我好想你’”。


王春莲回想起来,8月6日起的一星期,包丽就住在广东老家。一次吃饭,包丽在房间里许久不出来,她问起来,包丽说是一个朋友的男朋友分手了要去自杀,女儿的脸上看不出着急或烦恼。第二天她再谈起,包丽只是说“没事”,像往常一样不给人添麻烦。


另一边,牟俊浩的自杀似乎付诸实践,8月9日,他发来一张服用过量安眠药的诊断证明,两人之前在讨论分手:“我觉得活着好难啊”,牟俊浩说,他谈到要包丽对他补偿。


似乎在情急之下,包丽提出之前答应给他的输卵管。牟俊浩以“那还怎么为我生育”为由拒绝,又说不要输卵管,只要包丽后悔。过不了多久,自言自语中,他好像陷入痛苦,承认很多地方对不起包丽,“我希望你能够过好,别伤害自己,希望你记得我的样子。”


因为担心,包丽联系了牟俊浩父亲,诉说自己的无助:“他说今晚还要吃安眠药,我拦不住他”,她发了好几个大哭的表情。


“我很心痛”,聊天中,包丽开始贬低自我,“我想让你远离我这种垃圾。”


关于男友的这次自杀,包丽跟一位好友倾诉,她因此怀疑起分手的决定,“他都这样了。”她感到处于“痛苦混乱的状态”,“前进不了也结束不了”,她变得很怕看到男友的消息。


8月30日,在男友长时间持续的辱骂和责问后,包丽吃了30颗药。


之后的聊天记录显示,生死拉扯的间隙有日常的聊天,仿佛一次喘息,两人会聊吃了咸蛋黄味的月饼,要不要连麦打农药。


然而,诘问变得越发频繁,随之一同出现的是关于“爱”的讨论,牟俊浩在后来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说,“我们俩一直很想证明对彼此的爱。”而就对话来看,发出要求的通常是牟俊浩。


9月8日,他对包丽说:“你证明你对别人的爱,可以付出那么好的东西,你要证明(对)我的爱,却只剩下伤害你自己的方法,割腕吃药,让我痛苦,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已经没有剩下可以给我的东西了。”


包丽不再多做争辩。“你只是还没有理解我而已,我从来没有这么留恋过一个人”,9月10日她这样说。


身边的人都在回忆错过的迹象。9月,包丽又回了一趟老家,不像以前爱打扮,笑容也少了。王春莲一度以为女儿只是学习压力大,大多数时间,她在房间里对着书和电脑忙个不停,王春莲也只在送水果时瞄上一眼。郭思辰发现包丽常不回信息,或者隔很久才出现,她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


是否有聊天记录以外的事对两人的行为造成影响尚不得而知。单从聊天内容来看,此后包丽不回复时,牟俊浩会发送大段的消息,同样的质问、咒骂、哀求,要她接听语音电话,偶尔扬言要死。


分分合合看上去已经没有差别。9月18日凌晨,包丽在备忘录里写道,“是怎么确定我爱你的呢,大概是当我意识到,即使确定终其一生都将不幸,我也还是会选择与你共度。”


自杀疑云


21天后,这个22岁的女孩最终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10月9日下午3点左右,她从牟俊浩家离开,在酒店房间内吞下200片药片。药物送至酒店后,她给男友发了最后三句话——“此生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此了”,“遇到了熠熠闪光的你而我却是一块垃圾”,“妈妈今天给你谢罪了。”


牟俊浩多次拨打电话,但包丽已经不再接听。


王春莲从警方处得知,牟俊浩在6点28分报警失踪,7点左右用手机定位功能确定了包丽所在位置区域。


此时在酒店,7点13分,包丽在微博写下遗言,设置为自己可见:我命由天不由我。


8点左右,牟俊浩到达定位点,在民警带领下查看录像。10点25分,他到达酒店楼层,同保安一起逐个敲门,找到女友。包丽打开房门,牟俊浩与好友对她灌水、催吐,叫滴滴专车,在10点53分送到了医院。


后来在医院,王春莲问过牟俊浩,“包丽最后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牟俊浩告诉王春莲,他叫车送她去医院时,包丽还可以断断续续说话,她提到了妈妈,“其实在走的那刻,她还说放不下你。”王春莲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包丽轻生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疑问一直缠绕着王春莲。


王春莲记得,9月24日,在男友央求下,包丽去了牟俊浩支教的地方陪他,直到10月1日返京。


之后的国庆期间,根据聊天记录,包丽和男友的感情好像恢复如旧,两人都专注于法考,有时一起吃饭、自习。


不过,她向一位好友透露了心事。10月7日,包丽给好友转发了一张牟俊浩发给她的朋友圈截图,是一个男生在家暴后的宣言,“冲动之下打了女朋友。致她流产时也殴打过她……我只愿接受监督,以后绝不再犯。”


包丽评论说,“我发现好像好多人都离不开她们男友噢。”好友回复,希望不会遇到上图男生做的事情。


“这种事情,问我最了解了”,她袒露,“没什么期待了。”讨论戛然而止,两人的话题随后转到复习上。


王春莲回忆,在医院的另一天,牟俊浩对她承认曾打过包丽,但他后来和包丽“签了一个合约”,答应不再打她。王春莲从大学室友处也了解到,包丽曾讲述自己被打,室友看到她肩膀有淤青。牟俊浩则在回复《南方周末》时否认家暴:“‘家暴’的话警察就会把我拘进去的。”


10月9日当天,包丽似乎睡得很晚。凌晨0点52分,她向男友发来一张胡歌来北大做电影宣传的截图。3点57分,她向文件传输助手发送了几份法考复习资料。


5点3分,她还没睡,手机相册里,她保存了一张男友对着镜头微笑的视频截图照片。


没人知道9日白天她的踪迹,除了同居的男友。


出事三天左右,王春莲在医院走廊和牟俊浩聊起当天两人是否吵架。牟俊浩先是否认,后来又说,因为玩游戏,吵了一个小架。


王春莲不相信,第二天,她再次质问牟俊浩,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要告诉王春莲一个天大的秘密。他说包丽有过男友,已经不是处女,又抓着王春莲肩膀,要她盯着他的眼睛,吼着说女友欺骗了他。


对于抓包丽母亲肩膀、称女友不自爱,牟俊浩在《新京报》的采访中称,“我当然没有说过这种话。”


监控摄像记录了包丽3点的出行,她穿着橙红色的衬衫和牛仔裤,坐地铁到海淀黄庄站,独自在一个商场逛了一圈。


4点多,包丽订了酒店房间。4点19分,牟俊浩发来一条消息:“查完了吗?”包丽没有再回复。后来,所有寻找她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王春莲认定,女儿的死是男友造成的。2019年12月,记者联系上牟俊浩,他承认包丽的死确实与自己有关系,“我是她男朋友,我们俩相处之中我觉得一定是没有照顾好她。”


他的语气听上去亲切礼貌,他还跟记者说,朋友正在安慰他。


当被问起网络上对他精神控制女友的质疑,牟俊浩称,“因为我没接触过,不太明白怎么界定,不好做评论,但是我没有恶意想要精神控制过谁。”


牟俊浩说,他和包丽在一起一年,出事后,他在北京陪了包丽和她母亲一个月,“也跟她妈妈一直在沟通。”


王春莲说,2019年11月2日,因为支教安排,牟俊浩离开医院。包丽出事第9天,牟俊浩父母曾来探望,后支付了一部分医药费。


包丽去世后10天左右,牟家找了中间人与她见面,“问我有什么想法和困难,叫我放过他(牟俊浩)”,说了两句后不欢而散。其他时候,两家人未曾联系。


今年4月,记者多次以电话、短信联系牟俊浩,没有获得回应。4月25日,记者联系上牟俊浩父亲,他以不便于接受采访婉拒。


一位接近牟家的人士在4月底告诉澎湃新闻,牟俊浩正在接受心理辅导。他表示,牟俊浩以前没有过极端的想法,性格乐观自信。“他很爱这个女孩,两个人感情很深,知道她去世后,好几天牟俊浩不吃不喝。”


他称,“(包丽自杀)这件事对于(牟)家人的伤害和打击也很大。”


迷雾中的母亲


王春莲仍困在一团迷雾中。


事发以来,她咨询过律师,大多回应这个阶段找律师没用。


2019年11月中旬报案后,2020年2月29日,海淀区刑侦支队一位办案警官回复王春莲,该案“现在是立案侦查阶段”。王春莲告诉记者,自3月底到5月中旬,她从警方处得到的回应都是,案件仍在调查中。


现在,她能细数女儿和男友聊天记录中的字句,浸泡在一个又一个聊天框里寻找证据,又好像女儿还在身边。包丽的微信像是一个停滞的角落,只有杂草丛生,群聊和服务号活跃着,未读提醒有1400多条。


包丽离世后,王春莲不分昼夜,困了就睡,睡一两个小时,突然又想起女儿,她从床上惊醒,全身冒冷汗。


在王春莲心里,包丽还是小女孩的样子。广东一个沿海的市镇,王春莲在30多岁时生下她。


“孩子读书就会有出息”,王春莲没读过大学,但笃信这个理念。小学一年级开始,包丽就读寄宿学校,一直读到高中。


在学校住,包丽常常打电话给她,王春莲一接通就听到女儿在那头笑,“妈妈妈妈”不停地叫,王春莲知道是女儿想她了,心里酸楚。小学开学第一天送她,在学校门口,包丽哭得不得了,王春莲给她做思想工作,包丽就把眼泪憋回去,“我一直跟她说,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坚强。”


女儿几乎没让她操过心。放假回家,包丽有时也写作业到凌晨,在浴缸里冲凉好久不出来,结果一看,睡着了。王春莲闹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作业要做?女儿告诉她,很多同学都是偷工减料骗老师的。交不了作业,包丽总是很着急。


女儿认真、独立,王春莲知道。小时候逛公园,从早走到晚,王春莲怕她累要抱她一下,“我自己会走”,包丽不让。


每周五是王春莲最期待的日子。她在家烧好女儿喜欢的白切鸡,拿出飞行棋,等着包丽从学校回来。有时两人手挽手逛街,吃一顿打火锅。


上了初中,又直升到高中尖子班,女儿带给她的大多是好消息,“每个学期三四五个奖状,回家特高兴。”


母女俩很少说起恋爱的话题。高中时,王春莲会抓住机会教育一下女儿,“我说长大了,如果找老公的话,一定要找一个真心真意对她好的。”包丽点头同意,“如果不好的话就宁愿不结婚。”


进入大学后,王春莲和女儿的距离远了,寒暑假回来10多天,包丽要在房里复习功课,王春莲往往趁她和同学打电话时在一旁偷听。微信聊天里,她发给女儿的消息更多是多添衣服、警惕金钱诈骗、洗澡养生,女儿有时回复,有时不回。


现在,从包丽朋友和同学口中,王春莲开始更多了解进入大学后的女儿,有些印象和她的记忆契合:温柔、坚强、善解人意,总是一副开心的样子;有些是包丽生活的暗面,“她以前从来没有叛逆,感觉现在才是叛逆期,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王春莲高声说,接着沉默良久。


女儿的同学和朋友是包丽轻生后给她希望的人,他们提出要帮忙,请她保重,“要不是他们我早就垮了。”


2019年12月6日,王春莲写了一封给北大校团委的举报信,列举牟俊浩的种种行为。对方在7天后公布,终止与牟俊浩的研究生支教团协议,取消其推荐免试攻读研究生资格。


女儿出事后,有好心人帮她念佛经;有相似遭遇的女孩向她吐露自己跟男友在一起一年多后选择报警,王春莲转而想到女儿的经历,又是一阵难过;有人发短信说要帮她捅死牟俊浩,她不回;还有人要带她一起去牟俊浩家闹,她犹豫没去。


包丽遗物送来的那个夜晚,王春莲收拾完,费力地拖着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在地面上划出“嘶”的一阵声响。她抬不动,到了垃圾桶附近,“嘭”地一下放在了地上。王春莲呆了片刻,她叹了口气,身影溶进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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