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月21日，刚做了三天新郎的黄志强在自家的床上用力捂着肚子，挣扎着发出大喊。

在家人们慌张焦急的目光中，他面色发白，瞳孔放大，嘴角不断涌出白沫，很快在不可抑制的抽搐中断绝了生息，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个河南省安阳市汤阴县的一户普通农家，究竟为何会发生这种悲剧？在黄家人的哀痛与疑窦之中，黄志强的新娘——李慧杰被推入风口浪尖：

“一定是她又把志强给克死了……”

黄志强的父亲黄学华流着泪喃喃道，“为了破这个魔障，我特意求了个护符，一切安排都是按算命先生的意思来的。”

不过，无论怎样难以置信，前几天生龙活虎的儿子忽然暴毙却是无可否认的现实。忍着丧子之痛，黄学华拿起电话筒，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在公安机关的调查和审讯之下，这个所谓“命硬克夫”的李慧杰终于被揭开了画皮：她和母亲田雪芹为占有男方彩礼，合谋毒杀了自己的新婚丈夫。

而同样的招数，在黄志强之前已经被她们使用了三次。

面对着威严的执法者和即将到来的正义的审判，身穿囚衣的李慧杰、田雪芹这对恶魔母女面如死灰，她们想不到自己发明的“生财之道”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如果不是黄学华的报警，同样的惨剧还将会发生第五次、第六次……

她们又是怎么走上这条愚不可及的不归路的呢？

01、转折来临

李慧杰出生于1977年汤阴县的瓦岗村。

几百年前，这里曾走出了一位满腔热血的少年，在乱世之中创下了一番功业，将自己的名字永远铭刻在历史之中，这位少年名叫岳飞。

不过李慧杰对这位同乡的先贤似乎并没有什么概念，她不爱学习，初中二年级还没上完就辍学回了家。

而且她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性格还任性、执拗、懒惰。如果不是身为女儿身，这样的人几乎注定是一个只能啃老的无能之辈。

李慧杰的母亲田雪芹和她的文化程度差不多。不同的是，初中毕业后，田雪芹还接着上了两年卫校，回乡后成为了村里给人看病问诊、偶尔兼职接生的医生。

在条件不充裕的上个世纪的乡村，一技之长通常会给一个人带来声誉，即使是只能看些常见病的田雪芹，也被村民们视为“大夫”而受到尊敬。

因此她作为经济支柱，成为李家地位最高、说一不二的人，而李家虽然过得清贫，也还是十里八乡排的上号的体面人家。

田雪芹

在这样的环境下，李慧杰就这么长到了18岁，身高一米四出头、面容青涩的她几乎还像个小孩子。

像这样一无所长的女孩儿，即使要嫁人，想必也过得不会太好——发愁的田雪芹回想起自己的经历，便决定让小女儿学习她的人生经验，去卫校学习。

就这样，从1995年开始，李慧杰自费在汤阴卫校学习了两年。

也正是在这两年中，个子小小的李慧杰面临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从孩子转变成女人——她恋爱了。

那个闯入李慧杰心扉的男人叫做卫平，和她一样，卫平也来自瓦岗村，并且和李慧杰的大姐夫家是同村近门。

卫校图片

偶然结识了他之后，李慧杰一颗未经世事的芳心便被卫平虏获了，停滞的青春也因恋爱的力量重新焕发起生机。

初恋对无论哪个年代的人来说都是深刻而美好的，不如说，是一个人情感之路的精神原乡。

情窦初开的李慧杰或许不明白这些大道理，但开始和卫平交往后的她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这种幸福的精神状态随着卫平和另一个女人结婚而告终，而留给李慧杰的是失恋、失落、绝望等一系列负面情感交织而成的青春期特有的忧郁感伤。

为什么卫平离开了李慧杰？原因在于，他与她大姐夫家是近亲，但辈分相差。

李慧杰

在上个世纪保守封建的乡村，这种好像乱伦一样的恋情被视为有伤风化而不被双方的家庭接受，因此这段美好的初恋便就此落幕。

在李慧杰和许多失恋者一样因为忧郁而寻死觅活的时候，瓦岗村的田雪芹“大夫”也面临着一场决定命运的转折。

随着九十年代末改革的推进，偏僻的瓦岗村也不得不迎接时代的潮流。

农村的医疗实行了一体化，瓦岗村的几个个体诊所在经过了几次分分合合的变革之后，58岁的田雪芹的诊所最终也关门停业了。

失去了主要的收入来源，田雪芹一家本来已经相当拮据的生活更加捉襟见肘。

最主要的打击还是在精神方面——在村里体面了一辈子的田雪芹，一下子跌到泥土里，这使得她心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就这样，一对乡村医生家的母女经历了一场改变人生境地的转折，只等着一个契机激发她们内心潜藏着的毒蛇。

02、蛇蝎母女

1998年5月，一个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女人回到了瓦岗村，打破了田雪芹一家的沉闷。

这个女人名叫李艳，是李慧杰小时候最好的朋友，现在在省城做了“三陪女”。

她向李慧杰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大都市生活的声色犬马、灯火酒绿和情场的浪漫旖旎，还邀请李慧杰和自己一起去“闯荡”。

李慧杰被李艳的描述打动了，虽然她也心知肚明，李艳是打算在夜总会给自己找一个同乡的姐妹作伴，做得还是俗称“鸡”的不入流的职业。

不过，失恋的经历、对闭塞乡村的厌倦和对都市生活的向往，还是使她在二者之间做出了选择。

然而，李慧杰的选择却被母亲田雪芹拒绝了。

见过世面、懂医术的田雪芹知道，做一个妓女不仅传出去不光彩，让家里蒙羞，还容易染上性病，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但是，见了李艳一身气派时髦的打扮，田雪芹心里也痒痒的：“一个婊子神气什么，我们家慧杰难道还比不过你？”

于是，送走李艳之后，田雪芹冥思苦想，整整想了三天三夜。

终于在一个夜晚，田雪芹瞒着自己“胆小怕事”的丈夫，把李慧杰叫到一个隐秘的角落，和盘托出自己的“锦囊妙计”。

让女儿找对象结婚，光明正大地收彩礼，再在结婚后偷偷毒死新郎，再嫁人收彩礼，再下毒，如此循环多嫁几次人，不就能大发其财了吗？

有一说一，这个逻辑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如果打算过安生日子，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不也挺好的吗？

当妓女不光彩，难道杀人得来的不义之财就光彩了吗？

更何况杀人偿命，落入法网之后免不得要被判处死刑，难道几次彩礼的钱就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但是，在世纪之交的时候，很多事情不能以今天的价值观来看待。那是人人为了发财无所不用其极，甚至颠倒了传统价值观的时代，而社会治安也不可同日而语。

而李慧杰在听完母亲的计划后，甚至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与激动。

原来，失恋的痛苦在她阴郁性格的沉淀下转化成了仇恨，她想让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品尝一下这种滋味。

而田雪芹的主意，给李慧杰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契机，去宣泄她对男人的复仇心理，就像潜伏已久的地火，终于等到了喷发的时刻。

在重男轻女、女少男多的农村，年轻女孩毕竟是不愁嫁的。很快，1998年6月，李慧杰的一个远房亲戚为她介绍了邻村的黄国富。

黄国富是个刚退伍不久的憨厚小伙，年纪才23岁。双方很快订了亲，并约定于同年的腊月二十四，也就是12月28日完婚。

按照田雪芹的剧本，接下来的流程就是索要彩礼，最后杀人了，但是因为黄国富，李慧杰产生了动摇。

她时常给在广州当保安的黄国富写信，其中有一段话可以看出李慧杰的心理：

“在我伤心、失落的时候，在我永远不再相信世上还有爱情的时候，你来到了。我希望你能把我带走，带我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越远越好。”

李慧杰甚至在信里直言不讳地提及自己难以忘怀的失败初恋，坦言黄国富是她这辈子爱过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男人：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因为人的感情一生只能给一个人，我已经给过一次了，但没有收回来。这已是第二次，你要珍惜。”

李慧杰在写给黄国富的每封信中，都鼓励他好好工作，要有上进心，概括起来就是希望黄国富能在广州这座大城市扎根，并把她带去。

和许多少女的情书一样，李慧杰还在信的结尾，充满深情地写上“吻你”二字。

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李慧杰想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以便能从感情的困境中走出来。

但是，李慧杰那不切实际的梦想，很快又破碎了——因为不适应大城市的生活，黄国富选择了返乡。李慧杰终于狠下了心肠，决定实施母亲的计划。

而喜盈盈地等待着举办婚礼的黄国富还不知道，这对蛇蝎母女给自己布下的是怎样的陷阱。

03、新郎新鬼

半年过后，李家向黄国富家索要来了1.1万元的彩礼。终于，时间到了12月28日，结婚的日子到了。

“要是能和卫平有此日该多好啊。”李慧杰坐在迎亲的婚车里，哀伤地想，那副表情俨然不像是新婚，而是去奔赴刑场——只不过她是刽子手。

新婚之日极尽隆重，人人脸上洋溢喜气。婚后第二天，李慧杰夫妇便按照当地俗称“回门”的习惯，回女方的娘家去拜见女方的父母。

黄国富笑呵呵地给岳母田雪芹递上礼物，而田雪芹表面上喜笑颜开，暗地里却将自己早已配好的扑尔敏等药交给李慧杰——这些药物都能致人昏睡。

而李慧杰也很快买了袋豆奶和六支气体鼠药，这些用来实施毒计的道具被精心地藏了起来。

婚后第三天，也就是12月30日下午，一对新人返回黄家，李慧杰先让丈夫喝下了放有扑尔敏的茶水，很快便让黄国富昏昏欲睡。

晚上9点左右，李慧杰又冲了一杯豆奶，趁着这个离死不远的“丈夫”打瞌睡，她迅速地把六只鼠药全部都放了进去。

“国富，来喝杯豆奶吧。”黄国富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娇妻的这句话，挣扎着爬起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而李慧杰看着他喝完了，便走到门外扔掉了药瓶，还把茶杯冲洗得干干净净。

大约15分钟后，她看到床上的黄国富开始口吐白沫，痛苦地抽搐，不时地发出呻吟声。

一个白天还生龙活虎的男人，突然之间变成这般模样，李慧杰害怕了，一瞬间有些后悔，但很快镇静下来。她故作惊慌地跑到院里大喊：

“快来、快来人呀，国富病了。”

公公婆婆听到叫喊，赶忙来到新房，一看儿子的惨状，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叫来乡村医生。这医生诊断后，说是发烧引起了脑膜炎，叫人往乡卫生院送。

听了医生的话，黄家手忙脚乱，将昏迷不醒的黄国富送往乡卫生院，让李慧杰在家看好门。李慧杰心里有鬼，忙不迭地答应，脸上还做出一副害怕不已的表情。

就这样等到晚上12点左右，李慧杰看见哭哭啼啼的人们把一床盖着白布的尸体抬回了家中——卫生院的医生们也回天乏术，最终还是没把黄国富抢救回来。

没有人想到李慧杰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因为黄国富前几天确实感冒了。

甚至还有传言说，黄国富是因为洞房花烛夜纵欲过度而亡，这使得大家对表面上最惨的李慧杰同情万分。

就这样，李慧杰被善良的黄家二老好一阵安慰之后，带着东西回到了娘家，给过的彩礼自然也分文未问。

在家里急不可耐地等了许久的田雪芹立马向女儿打听情况，得知剧本完美上演之后，这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妇人得意地对李慧杰说：

“半年时间咱们就赚了一万多块钱，这条路走对啦！”

不到半年之后，迫不及待地田雪芹很快就物色到一个新的目标：汤阴县伏道乡的付国亮。

年仅22岁、只有三天婚史的李慧杰很容易地便把自己用7000块彩礼钱“卖”了出去。

1999年12月19日，李慧杰第二次当了新娘。由于和付国亮毫无感情积淀，她甚至没让对方和自己发生关系，便一剂扑尔敏把本来就很累的新郎麻翻在床上。

翌日晚上，两人按照风俗，专程到媒人家致谢。

当晚大雪纷飞，回家的路上，李慧杰掏出一瓶事先掺了毒的AD钙奶给了丈夫，自己也装模作样，又掏出了一瓶没毒的喝。

喝了之后，付国亮说：“我要去代销店买包烟，天太冷了，你先回家吧，别冻着了。”

到家后，李慧杰对公婆说丈夫去买烟了，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她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假装休息。

为了掩饰罪行，半夜时分，李慧杰特意敲响婆婆的房门，要婆婆和她一起去找付国亮。

婆婆以为儿子可能到朋友家打牌去了，便摆手说不用担心，还劝李慧杰早点休息。

翌日一早，付家还没醒来，便被邻居的敲门声和喊声惊醒：刚做了一天新郎的付国亮被发现满脸是血地趴在雪地里，已经气绝身亡。

一位村民主张去报案，但很快被大家否定了，人们都误以为付国亮是醉酒后冻死在了路旁。

李慧杰又一次侥幸过关，但是，连嫁两人，新郎在三日之内成了新鬼，这种离奇的事很快传遍了十里八乡，而关于李慧杰“命硬克夫”的说法也不胫而走。

田雪芹母女对此又担心又高兴：既担心李慧杰日后难以嫁人，嫁人也不能嫁个“好价钱”，又高兴于有了这种传言之后，自己作案不至于引人怀疑。

然而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吗？

04、终落法网

2000年4月，第三个男人又落入毒蝎母女的杀人陷阱。

这个人是安阳县的村民，名叫马新海，在付给李家5800元彩礼后，便和李慧杰订了婚，很快在7月24日的上午到镇政府领了结婚证。

然而李慧杰连办婚礼的耐心也没有了，当天在回家路上，李慧杰就让马新海喝下掺了毒的AD钙奶，随后就分手各自回家了。

当天下午，李慧杰便接到马家的电话，说马新海得了急性脑炎已不治而亡。可怜这个还在筹办婚礼的男人，不过和李慧杰在法律意义上做了半天的夫妻！

如果说前两次投毒，她心中还有丝罪恶感的话，此时的李慧杰已经彻底泯灭人性，不以杀人为意了。

她心中只是盘算着怎么尽快嫁人，怎样索取更多的彩礼，如何尽快地干掉自己的丈夫。

2000年10月，李慧杰经姑父介绍，又和汤阴县城关镇的黄志强订了亲，次年1月18日结婚。

然而婚后的第三天晚上，新郎便一命呜呼了，这次，男方的家长选择了报警，也就上演了开头描述的那一幕。

迅速赶到的警方从死者父亲黄学华口中得知，在把李慧杰娶进门之前，黄家特意找来了算命先生占卜，研究了很久破除女方“命硬克夫”的魔障的办法。

最后拿出一套在他们看来完美无缺的方案，还求来了写了咒语的护符——最后，新郎还是死了。

听了这番话，再联系黄志强的死亡症状，警方立刻意识到，这个“死亡新娘”大有问题，当场便带走了李慧杰。

很快，从现场的衣柜和李慧杰的兜里，来不及处理掉的小半瓶毒药被发现。

面对如山铁证和刑警们连珠炮般的询问，李慧杰终于绷不住了，对自己在黄志强去邻居家吃完席回来之后食用的麦片里投毒并致其死亡的事实供认不讳，还把自己两年间如何与母亲田雪芹一起谋财害命的事实交代了出来。

2001年7月20日，李慧杰和田雪芹被判故意杀人罪，处以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赔偿四名受害者家属6.5万元损失。

这对恶贯满盈的蛇蝎母女，终于伏法。

小结

从1998年到2001年这段时间里，田雪芹与李慧杰母女合谋骗到的彩礼共计2.68万元。

这些钱在今天几乎不值一提，更让人难以相信竟会有如此愚蠢恶毒之人会因此化身魔鬼。

在看守所里，李慧杰曾哭着说，自己才24岁，还不想死。难道她不曾想过自己杀掉的那些新郎，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就活该被毒死吗？

李慧杰的答案是自己曾被情所伤，所以对男人产生了复仇之心，即使一开始有过罪恶感，却从未心慈手软过。

然而，从她的实际表现来看，这也不过是她财迷心窍后为说服自己的良心找的托词而已。

而田雪芹则更是让人不明所以，在审讯中，她装神弄鬼，答非所问，一会儿说李慧杰命中要克死七个丈夫，到第八个才能得善终。

一会儿又说那些被杀掉的新郎都是“命数如此”，命中当过这一劫……对自己在案子中扮演的角色和骗财害人的目的闪烁其词，毫无歉疚之心。

古时候的汤阴曾诞生过一段佳话：岳飞的母亲为了激励自己的儿子荡寇平戎，建功立业，毅然在岳飞背上刺下“精忠报国”字。

田雪芹这个毫无人性、毒蝎心肠的母亲，破坏了四个家庭之后，亲手把自己和女儿引到末路，这无疑令人唏嘘。

汤阴县公安局事后总结到，利用村民们的善良和封建迷信思想，李家母女才得以得手四次。

如果不是黄学华的报警，或许李慧杰真就这么逃离法网，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

但是我们相信，即使黄学华不报警，这对已经疯狂的恶魔母女，早晚有一天也会玩火自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参考文献

[1]王治锋. 蛇蝎母女：四任新郎成新鬼[J].公安月刊,20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