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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性格各异的医学院女孩的野蛮生长史

内容简介：

一个“德善”式的普通女孩，有着湖南妹子典型火爆脾气的张晓；一个外表大姐大、内里小公主，为求一份稳定的职业，主动要求学医的齐琪；一个实力与颜值担当，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却从小致力于当医生的唐唐；一个经常把“来读医学院，就是为了退学成为作家”的口头禅挂在嘴边的文学青年刘希。四个性格各异的女孩，因为舍友关系相识相知，从互相揣测对方到渐渐敞开心扉接纳彼此。她们齐心协力解决了彼此生活、学习、爱情中发生的种种问题和困惑，见证了彼此在医学院的成长与蜕变 。

作者简介：

苦手，医学博士，毕业于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现任职于北京某三甲医院。17K平台推理及悬疑小说主笔，“中国三明治破茧计划”青年作者。短篇作品收录在《我们可以晚点再谈喜欢和爱》《破茧001)》中，中篇作品《欲望之门》获犀牛故事第一届原创故事大赛二等奖，长篇作品《法医林非》获2019年中国超级潜力IP评选TOP10 (网文类)。厦门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六只猫。

和我一起先睹为快吧：

第一章 学渣与学霸

下午一点，烈日炎炎，女生宿舍楼4栋202宿舍传出声声哀号：

“十四本？第一学期要学十四本书？”

“都是骗人的！”

“说什么，上了大学，你们就解脱了……”

“医学院怎么比高三还惨！”

“一学期学十四本书？”

“本本要背！”

“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张晓这位刚结束两周军训的08级临床医学系三班大一新生，从行李箱里翻出最大的背包，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和张晓同班同宿舍单怎么的齐琪、刘希和唐雨涵早就等在门口，齐琪看了看手机催促道：“赶紧走啦。班长说，教材已经在男生宿舍楼109了。两点还要开军训总结会！快去快回！快快快！”

“来了，”张晓哭丧着脸把背包甩到背上，“我就是不愿意背书才选的理科啊！”

“我的命为什么那么苦！”

“老天爷！我该怎么办！”

张晓恨不得张开双手向天质问，猛一抬头，原本固定刘海的一字发夹滑落到额头。齐琪见张晓演得认真，憋着笑，帮她把发夹重新夹好。张晓和齐琪两人是中学六年的同班好友，相约报考医学院，又幸运地同班和同宿舍，关系自然亲密无间。

“凉拌咯。唐唐是学霸，考试坐她后面，抄她的！”刘希开玩笑地说。

唐雨涵，也就是刘希口中的“唐唐”，人如其名，娃娃脸，大眼睛，配着圆框的金属眼镜，看起来特别甜美乖巧。她话不多，但一开口总能直中要害。果不其然，唐雨涵一本正经地建议：“作弊会被直接开除，既然不想背书，就别学医，赶紧申请转系吧。”

“我才不呢！”张晓对着唐雨涵重重地哼出一声，“不就是背书嘛！就算我是学渣，我也不怕！”

“对，我们202宿舍的张老三才不怕呢！”手搭上张晓的肩膀，刘希和她相视一笑。

四人快马加鞭，赶到男生2栋，一进楼门就吓了一跳。

好壮观！

每间宿舍门都大开着，男生们挤在走廊上，勾肩搭背地看热闹。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

有热闹看，张晓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她在人群外围踮起脚尖向里看了两眼，身体就往里挤。

“哎，你慢点……”齐琪拉了张晓一把没拉住，刘希连忙跟着张晓也挤了进去。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张晓个子小，见缝插针，边走边问，“怎么了？”男生们纷纷让路，却没人回答问题。一直走到109宿舍门口，张晓才发现三班女生都被堵门外。

三班班长朱哲琴正拍着109宿舍大门，气得满脸通红，“你们先开门，有什么事领完教材再说！”

大一新生的班长和班委都是由学校直接指定，传言是根据高考成绩和某些内部关系。朱哲琴是班里唯一一名附属医院的子弟，家就住在医学院隔壁的医院家属院里，高考成绩却是五个班委里最低的，所以班里有些同学对“靠关系上位”的朱大班长并不服气。

事实上，朱哲琴对这个轻易到手的班长职位也不上心。开学伊始，别的班长都在积极组织活动，提高班长威信，朱大班长却每天军训结束后，都自顾自地回家吹空调。军训两周，三班一次班级活动都没组织过。不仅如此，也许是从小生活在省城、家境优越，朱哲琴面对着一干从农村考出来的同学，言语中总是不知不觉地带着莫名的优越感。

军训第三天，大家在树荫下乘凉休息，说起新出的电子书阅读器kindle。唐雨涵和刘希喜欢看书，就和她讨论了几句。说着说着，朱哲琴环顾一周，表扬唐雨涵和刘希：“你们不愧是城里孩子，见识果然多一些。”当时刘希脸就变色了，唐雨涵则是礼貌一笑，起身走了几步挤到齐琪身边落座，再也没和朱哲琴主动说过一句话。类似的场景反复出现过几次之后，朱哲琴在班里的风评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自以为是”“看不起人”……

不过……虽然朱哲琴没有班长威信，也不至于领着全班女生集体吃闭门羹吧！

“他们为什么不开门？”张晓拉着学习委员曾艳好奇地问。

曾艳是湘西姑娘，个头小小的，说话也细声细气。她无奈地解释：“男同学们把全班的教材都领回来了，放在109宿舍。现在不肯开门，非要我们拿冰激凌过来换。”

“拿冰激凌？为什么啊？”张晓瞪大双眼。

“说是劳务费……”

刘希点点头，“搬那么多书是挺累的！不如……”

“不如什么？”朱哲琴回头白了刘希一眼，“帮班里做点事就要劳务费？班费支出是有规定的！今天要冰激凌，明天要其他的，他们这些无理要求都要满足吗？”

见刘希被朱哲琴的抢白哽了一下，曾艳对她们抱歉地笑笑，继续解释：“他们要吃哈根达斯，学校小卖部没有。我们说明天去大超市买，他们不同意，就不肯开门。”

“单怎么嗐，为了冰激凌这点小事？”张晓满不在乎地笑了，拍拍门大喊道：“小卖部没有，你们不开门也没用啊！快开门班费吧！”

“不行！要哈根达斯！”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你们就是舍不得！小气！”

“对！有哈根达斯我们才开门！”

“反正今天我们是不见哈根达斯，不会开门的！”

“太小气了！我们辛辛苦苦搬那么多书！哈根达斯都舍不得！”

“有时间在这里废话，早就买来了！”

“就是！根本没诚意！小气！”

“一手交哈根达斯！一手交书！”

109宿舍里传来七嘴八舌的嚷嚷声。

“不就是冰激凌，你们怎么这么着急？也别等明天了，下午开完会，大家一起去买吧。”张晓又用力拍拍门，“让我们先拿书！马上就要开会啦！”

“先拿书？那可不行！”门里有人扯着嗓子喊，“谁知道你们说话算不算数！”

“说话当然算数啦！”张晓纳闷，回头看了朱哲琴一眼，“班长，你说是不是？”

朱哲琴环视一圈，见其他女生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让她既生气又无奈，只能缓和了语气：“说话当然算数，你们先开门。”

“当然算数？”109宿舍传出几声阴阳怪气的笑声，“敢问朱大班长哪次说话算数了？军训的时候打扫卫生、做苦力都骗我们男生出力也就算了。前几天报军训积极分子，你还说每班有两个名额，男同学报一个女同学报一个，结果最后为什么只有曾艳一个人？这次领教材也是！本来说男女同学各领各的，你们倒好，去了一看这么多书，就全甩给我们！变卦变得那么快，拿了书一定翻脸不认！”

“对！没信用！”

“班长只会骗人！没信用！”

“班长只会骗人！没信用！”

“走后门！没信用！”

“走后门！骗人！”

109宿舍里又是一阵起哄声。

曾艳没想到男生居然暗示自己辛苦得来的优秀学员名额名不正言不顺，又羞又气。朱哲琴的耐心早已耗尽，听到男同学的连连指责，更是气急败坏，“砰砰砰”地猛拍109宿舍大门，边拍边喊：“开门！再不开门我请蔡老师来了！”

“不开不开就不开！哈根达斯不来，谁来也不开！”109宿舍居然传出欢快的歌声。

门里门外正在僵持，齐琪拎着一袋冰激凌挤了进来。“来了！来了！冰激凌来了！”

朱哲琴对着齐琪气急败坏地吼出一句：“谁让你买的！”

“我，自己买的……”齐琪莫名其妙。

“班费可不给你报销！”朱哲琴又狠狠地瞪了齐琪一眼。

“啊？不用报销！”齐琪满不在乎地回答，冲着109宿舍说道，“冰激凌来了，开门吧！”

静默了十秒，109宿舍传出回应：“我们不信！这么快就买来了？别骗我们！”

“真的真的！”张晓也跟着喊，“大桶的冰激凌！每个人都有！”

然而109宿舍的大门依然纹丝不动。

齐琪无奈，一扭头看到两个男生肩并肩站在107宿舍门边看热闹。两人都长得眉清目秀，偏瘦的身材，高高的个子，一个皮肤黑，穿着黑色V领运动T恤，一个皮肤白，穿着件干净的白色圆领棉质T恤，一黑一白对比鲜明。特别是穿黑衣的男生，他眼睛不大，笑起来弯弯的，好似月牙，让人很容易就生出好感。

齐琪连忙向他们求助：“同学，麻烦你们告诉他们！冰激凌是不是已经买来了！”

忽然听到齐琪叫到自己，两个男生都有些意外，黑衣男生马上又咧嘴笑了，探身朝齐琪手中的塑料袋里看了一眼，扬声说：“是有冰激凌，一大袋子，大盒装的！”

“是吧！我们不会骗你们的，冰激凌买来了，快开门吧。”张晓赶忙附和。

谁知黑衣男生紧接着又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句：“可惜啊，不是哈根达斯！是八喜！”

这一声让109宿舍炸开了锅，难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冒出来……

朱哲琴幸灾乐祸地对齐琪说：“让你多事，买了冰激凌也讨不到好！”

齐琪一时气结，委屈得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从军训到领教材，朱大班长屡次说话不算数、屡屡失信于人，男生们吃了好几次暗亏，这次终于忍无可忍，故意当众发难，让朱大班长下不了台。原本张晓也有些同情男同学，想劝他们息事宁人算了，如今一见齐琪被他们欺负得要哭了，身体里一腔怒火喷薄欲出，重重地拍了拍门，炸开一声大吼：“你们到底开不开门？”

“不开！”

“骗子！”

“不开！”

“好，你们不开，我们就自己进去拿！”张晓气得满脸通红，后退了两步。

刘希暗暗叫了声不好，正想伸手去拉人，张晓已经飞起一脚，用力地踹向109宿舍的大门。

砰的一声，门闩飞了出去，大门应声而开。

时间仿佛停止在了那一刻。

足图片足一分钟后，大家才回过神，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晓反倒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从齐琪手中拿过塑料袋，走进109宿舍，顺手放到门边的书桌上，齐琪、刘希和唐雨涵都紧跟进去，四个人默默地选好教材，默默地走出109宿舍。

路过107宿舍门口，张晓想起另一个罪魁祸首，狠狠剜了黑衣男生一眼。黑衣男生一惊，下意识地往白衣男生身后缩了缩。面对张晓的杀人目光，白衣男生突然笑了，嘴角扬起，好似一缕清风霎时吹散了张晓的满腔怒气。张晓脸一热，连忙快走两步。

齐琪跟在张晓身后，黑衣男生的下巴撑到白衣男生的肩膀上，心虚地看着齐琪，齐琪没理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下午两点，宽敞的医学院大礼堂里闷热得喘不过气，天花板空调口上的红带飘得有气无力，墙外知了撕心裂肺的叫声已然压过主席台上领导们的报告声。参加军训总结报告会的新生们强忍着高温，坐在狭窄的座椅上昏昏欲睡。

“我不行了！我要热死了！”坐在墙边的空调死角，刘希用手掌当扇子不停地扇着风，却一点用都没有，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头发。

“心静自然凉，你深呼吸，平静平静。”齐琪坐在刘希右手侧，伸手捞了一把粘在脖间的长发，熟练地挽出个发髻。“今天中秋节，秋天到了，马上就凉快了。”

刘希吐吐舌头，像小狗一样用力喘了两口气，接着哀号，“老大！天天三十多度，哪里像秋天?！昆明夏天最高才28度！你们两个湖南人，一个重庆人，都习惯了！就我最惨！”刘希从小在四季如春的昆明长大，到长沙这两个星期，每天早上起床一看天气预报上的高温预警，就生不如死。

这么热，哪能习惯！齐琪早就热得一身是汗，无奈地用左手肘轻推张晓两下。

张晓正低头打瞌睡，被齐琪一推，顿时惊醒，先擦一把嘴边不存在的口水，又推推鼻梁上大大的黑框眼镜，迷糊着双眼望向齐琪。

齐琪对张晓使了个眼色。

张晓探身看了看满头是汗的刘希，心领神会，身子朝左一歪道：“唐唐，看完的报纸给我一张。”

落座后的第三秒，唐雨涵的注意力就全放在手里那叠厚厚的英文报纸上，此刻也没说话，默默地从一叠报纸最下方抽出一张，递了过来。

张晓没有把报纸直接给齐琪，而是仔细地把报纸撕成四个长方形，折叠、折叠、折叠，一个长方形折成长条，再从中间对折，最后从背包里摸出一排新买的一字发夹，用一个发夹固定住两侧，轻轻松松做好了一把纸扇。

第一把纸扇当然给了刘希。

用纸扇大力扇着风，刘希忍不住惊呼：“哇！张晓你太厉害了！”

“嘘！”齐琪连忙拉了一把刘希，“小声点！”

刘希吐吐舌头，又探身对张晓摇摇大拇指，满脸敬佩地说：“张晓，你太棒了！以后就叫你‘神奇的哆啦A晓’吧！”

心安理得地收了赞扬，张晓也对刘希得意地一笑：“客气，客气！”

齐琪满心期待地看着第二把纸扇完工，正要伸手去接，谁知张晓顺手把纸扇给了唐雨涵。等张晓做好第三把纸扇，把扇子送到齐琪面前时，齐琪不理她。

张晓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憋着笑，不放弃，轻摇纸扇。

齐琪瞥了她一眼，故意漫不经心地哼了声。

张晓立刻加大摇扇的力度，对着齐琪一脸谄媚的笑。

齐琪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半闭上眼，享受着服务。

张晓扇了一会，不死心地撞了撞齐琪的肩膀。

“离我远点！”齐琪轻推张晓一下，“热！”

“老大(……你怎么了？”张晓又贴过来，“难道在生我的气吗？”

“老大？那你要好好反省一下，你这是对老大的态度吗？”齐琪淡淡的语调听起来格外嚣张，谁知过了不到三秒，却扑哧笑出声来，主动从张晓手中拿过扇子。

齐琪真正成为202宿舍的老大才刚刚一天。“老大”，其实是室长的代名词。在大学宿舍，室长往往是年龄最大的那个，但对年轻女生来说，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年龄最大！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四个人都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为了迎接第二天早上的军训大检阅，经过一整天的操练，还不是室长的齐琪同学累得半死，晚上八点不到就洗漱完毕上床睡觉了。她刚睡下，学生会的学长们就来宿舍登记室长信息。还在小声聊天的三名室友互相交换一下眼神，毫不犹豫地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齐琪报了上去。半梦半醒地签字画押，拿手机加了室长群，直到今天早上醒来，听到刘希叫她“老大”时，齐琪才猛然意识到：被坑了！

张晓本想着第四把终于可以自己用，刚舒服地扇了两下，突然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张晓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站在107宿舍门口的那个白衣男生！

哇！他皮肤好白啊！比齐琪还白！曾经外号小黑炭的张晓心里翻滚过无数羡慕嫉妒恨。

男生白皙的肤色甚至胜过他的白色T恤，脸颊上热出两团红晕，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似乎被张晓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举起几把用报纸折成的半成品纸扇，指着张晓手里剩下的一字发夹，细声问：“同学，能不能借你的发夹用用，散会就还你。谢谢！”

声音也还挺好听的！不过……借发夹？

张晓视线一转。坐在白衣男生右边的人双手高举着一张体坛周报，像个鸵鸟，把头和身子都埋在报纸后面。

哼！躲着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吗？

张晓冷笑，刚想说“不借！”，又有人可怜兮兮地哀求：“拜托了，同学。等你救命呢！”说得差点声泪俱下。是白衣男生左边穿着红色T恤的男生，胖乎乎的，圆脸圆鼻子，热得满脸是汗。

努力将满腔怒火压了下去，张晓狠狠瞪了那张体坛周报一眼。“好吧，你要几个？”

“四个就行。”

张晓取下四个发夹递给白衣男生。

“谢谢！……”

白衣男生话音未落，领导们的讲话终于结束了，同学们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张晓赶紧坐正跟着鼓掌。

不等掌声平复，08级的年级辅导员蔡小智老师清脆响亮地宣布：“各位同学，下一个环节是聆听‘汶川地震抗震救灾医疗先进事迹报告会’！”

大礼堂霎时鸦雀无声，五百多双眼睛一齐注视着台上的报告代表。

满目疮痍的灾区现场，全力救援的救灾一线，一位位代表动情讲述着抗震救灾的难忘经历，台下的同学们爆发出一次次激昂的掌声。

大屏幕上投影一名初中男孩的照片，他半躺半卧在病床上，左脸的伤口从额头延伸到下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缝合线，看得人心里犯怵。然而，那张稚嫩的脸上正露出甜甜的微笑。在地震中，不到十五岁的他被掩埋在坍塌的教学楼废墟里，不仅帮助同学移动到安全位置，还唱着歌为同学们鼓劲。十个小时后，他被救时，双腿已经被石块压到变形水肿，当地医生决定为他截肢。医疗队专家经过详细会诊，对他采取保肢治疗，最终他的双腿保住了，正在进行康复治疗。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决不放弃！”代表团李团长坚定地说。

张晓不停地拍着手，眼泪挣扎着涌出眼眶。报纸早就摊在膝盖上，唐雨涵把最后一张纸巾撕成两半，一半给了张晓，又摘下眼镜，用力地在眼睛上摁了摁。齐琪红着眼，强忍着眼泪，从背袋侧袋里掏出包纸巾，自己先拿了一张，再把一整包塞进张晓手里。张晓用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然而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完。一张、一张、又一张，很快一包纸巾又见底了。

齐琪无奈地问刘希：“纸巾，还有吗？”眼眶里也有泪水打转，刘希用力捏着鼻子，对齐琪摇摇头。

这时，从齐琪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掌心里放着包纸巾。

“谢谢！”齐琪连忙接过纸巾，塞进张晓的手里，又回头道谢。一见后排那张黑脸，她愣了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等他说完，齐琪立刻就扭头坐正。

“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叫孔明，二班的，住107宿舍。”孔明前倾着身体，靠近齐琪，小声地自我介绍，带着点浙江口音。

似乎没有听见孔明的话，齐琪没半点反应。

先进事迹报告会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在随后的换装宣誓环节里，新生们换上象征着医生职业的白大褂，右手举拳，目光炯炯，表情坚毅，饱含热情和眼泪，用最高音量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怎么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直到散会，张晓才止住了眼泪。

她脱下白大褂，顺手一卷丢在椅子上，朝齐琪招招手。“快快快，把你急救的喷雾借我用用，我现在严重缺水！脸干得要命！快快快，救命！救命！”

虽然很少化妆，但齐琪从小就对皮肤保养深有研究，202宿舍她的护肤品最多最全。

在军训的第一天，齐琪拿着SPF值50的防晒霜勒令三名室友从头抹到脚，一点点裸露的皮肤都不放过，还给她们科普：“紫外线是导致衰老最重要的原因，所以防晒一定要做足！”晚上睡觉前，齐琪又用睡眠面膜帮她们涂满脸和脖子，才放她们上床睡觉。张晓三人对齐琪白皙细嫩、吹弹可破的肤质十分羡慕，于是乖乖配合，两周后，她们惊喜地发现，和其他军训的同学相比，202宿舍的平均肤色足足要白上一个色度。从此，在护肤品方面，齐琪成了202宿舍的绝对权威和备用仓库。

拿着喷雾，张晓半仰着脸，“嗤嗤、嗤嗤”地喷了好几下。冰凉的水珠落在脸上，让她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等水雾彻底散去，再睁开眼时，张晓发现后排的男生们都不见了。

“哎？发夹没还给我呢！怎么人就跑了！”张晓气得跺脚，“这群没信用的家伙！”

“算了吧，你先用我的。”齐琪把张晓随意团成一团的白大褂重新叠好，塞进张晓的背包，“你们快点决定，晚上去不去参加中秋联谊会。”

“当然不去！”张晓抢先回答，“和那些人联什么谊？没见过男生那么小气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刘希立刻赞同，“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在宿舍里看小说呢。”

唐雨涵对齐琪淡淡一笑，“全凭老大做主。”

让张晓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脚踹飞男生寝室大门的八卦新闻，短短四小时就传遍了整个学校。下午五点半，她在食堂遇到了大二的高中学长侯斌。

侯斌居然一脸玩味地向她求证：“听说你今天把男生的门给踹了？”

“你怎么知道的？”张晓大吃一惊。

“学校都传遍了啊。他们一说是我老乡，我猜就是你！”侯斌嘻嘻笑了两声。

“咱们考过来那么多人，凭什么就是我啊？”张晓还企图抵抗一下。

“哇！除了你，还能有谁那么猛？”侯斌夸张地反问，又举起手机示意，“你不在老乡群里吧，现在其他学校的收据都知道了。”

“不是吧?！……”张晓欲哭无泪，“传得这么快？”

侯斌摇摇头，“这才上学几天你就到处闯祸，周怀远要是知道了，一定训你！”

“不是吧，你那么八卦？还要告诉他？”张晓哭丧着脸反问。

小城市就是这点不好，“六人定律”得以充分放大，比如，张晓的男朋友周怀远就是侯斌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知道吗？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周怀远和张晓真的隔着一千里，他是张晓的高中同班同学，考去了北京。和张晓这个无忧无虑、自由散漫的独生女不同，周怀远的父母都是政府工作人员，培养得他性格稳重，为人谨慎。所以张晓在周怀远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连说话声调都降了许多。

与其让八卦传到他耳朵里，还不如主动坦白，于是吃完晚饭，张晓给周怀远打了个电话。周怀远那边的环境很嘈杂，语气听起来也很冷淡：“那种事让班长出面就好了，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马上要开会了，拜拜。”

电话被挂断了，张晓捏住手机，心中隐隐浮出一丝不安。她在话筒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好像，却又不敢肯定。

“中秋联谊会，是08级临床一大班第一次举行集体活动，为了促进同学交流，必须全员准时参加，不得迟到缺席！！！”看着室长群里蔡小智老师发出的最后通牒和三个感叹号，齐琪对三名室友无奈地说：“小姐们，还是去吧，蔡老师发脾气了！”

临床医学系是医学院最大的专业，每年招生人数大约四百名，三十个人一个小班，三个小班合成一个大班，上课和集体活动都是以大班为单位。一大班从开学伊始就策划组织联谊活动，但由于三班班委积极性极其不高，最终还是蔡老师亲自出面召集三个班的班委，达成一致意见，得以顺利分派布置中秋联谊会的筹备任务。

迫于蔡老师的压力，202宿舍在晚上七点二十分，踏进第一教学楼307教室。教室已经被重新布置过，黑板上用五彩粉笔写着“中秋联谊会”几个大字，每三张双人课桌拼在一起，放着糖果、瓜子等零食，七八十个学生站着坐着，边吃东西边图片聊天单，好不热闹。

蔡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双手撑着讲台，看见齐琪她们进来，连忙举起手点点教室东北角，示意那边还有空位。

四个人挤过去一看，愣了，居然和109宿舍的男生们狭路相逢！

109宿舍四个家伙脸臭得都能滴出水来，室长王飞冷冰冰地拒绝：“这里有人了。”

“神经病！谁想和你们坐在一起啊?！”张晓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扭头要走。

“这边，这边，这边没人！”隔着一桌，孔明朝她们拼命招手。那桌也坐了四个人，孔明和圆脸红T恤在中间，一左一右坐着借张晓发夹没还的白衣男生和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男生。

八双眼一接上头，孔明的手加快速度，摇得像狗尾巴一样欢快。看着孔明嬉皮笑脸的模样，张晓、刘希和唐雨涵忍不住笑了，只看着齐琪，等她的决定。齐琪的脾气一向就好，下午受的气早消了，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就安然落座了。

张晓坐到白衣男生旁边，刚坐稳就闻到一阵清香。居然是她最喜欢的柠檬味！

抽抽鼻子，张晓很快发现香气来自身边隔着不到十厘米的那件白衣。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太好闻了！张晓又吸了两下鼻子。

似乎感受到张晓的注视，白衣男生转头看过来，嘴角微微上挑，脸颊上现出好看的酒窝。他的头侧，刚好露出天花板的日光灯。

嗯……今晚的光线……似乎有点耀眼……不由得，张晓有些恍惚，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刚刚咧开嘴，又猛地醒悟过来，脸一热，连忙挪开视线。

红T恤已经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龙新鸿，长沙本地人，是107宿舍的老大。我比他们大两岁，所以他们都叫我龙哥。”

“龙哥好！”202宿舍四人恭恭敬敬地问好。

龙哥郑重其事地又说：“真是不好意思，孔明乱说话，让你们受委屈了，我作为室长，代表107宿舍正式向你们道歉！”说着，龙哥深深地弯了弯腰。

“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对不起！”孔明双手合十，哀求道，可怜巴巴的眼神在四人脸上轮番扫过，最后望向齐琪。

他们这么一说，202宿舍倒有些不好意思，齐琪脸一红，客气地说：“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没什么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龙哥立刻豪爽地拍拍孔明的肩膀。他力气太大，孔明痛得一咧嘴，做了个鬼脸。大家都笑了。

很快，女生202宿舍和男生107宿舍就互通了姓名和籍贯。

齐琪和张晓一起来自湖南衡阳，刘希来自昆明，唐雨涵是重庆妹子。黑黑瘦瘦的男生是107宿舍的老二，叫钱前，是海南海口人，说话的语速有些慢。“我说快了，就带海南口音，你们很难听懂的。”他无奈地解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和徐晨都是浙江杭州的。”孔明接着说，装模作样地瞪了徐)晨一眼，“不过他是杭州市区的，我是杭州，括号，余杭的。”

“有什么区别吗？”刘希好奇地问。

“区别非常大！一言难尽！有空我和你详细说。”孔明对刘希眨眨眼。

徐晨对大家礼貌地点点头，又从牛仔裤裤兜里摸出一排一字发夹，递给张晓：“谢谢！”

“怎么这么多？”张晓纳闷，接过发夹，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

“下午开会徐晨做的那几把扇子，我们没扇两下就被我们班女生抢走了。”龙哥解释说，“夹子也被她们带走了，这是徐晨特地重新买的。”

“你借了四个，还四个就行。”张晓取下四个发夹，把剩下的放到徐晨面前。

徐晨把发夹重新推给张晓。“我用不到。”

说的也是！张晓不再推辞，把发夹收好。

孔明拿起桌上的零食热情地招呼她们：“边吃边聊。”

刘希嫌弃地嘟囔了句：样本“不是糖就是小饼干，热量高，不利于减肥。”

“那吃瓜子！”孔明拆开一包瓜子，“瓜子热量不高的。”

“盐分太多，会水肿。”刘希又扁着嘴摇摇头。

“大家吃点水果，补充点维生素和纤维素吧。”齐琪从背包里掏出几个大塑料袋，打开袋口，放到桌子中央，“葡萄、圣女果，还有小橘子，已经洗干净了，别客气啊。”

“哇！太棒了！还是你们想得周到！谢谢！”龙哥拣了颗葡萄丢进嘴里，立刻赞不绝口，“好甜啊！快吃快吃！”

大家争先恐后地朝塑料袋伸出魔爪，唯有徐晨一动不动。

“吃吧，别客气。”张晓以为徐晨不好意思动手，热情地招呼他。

“谢谢。”徐晨礼貌地回复，依然不伸手。

“葡萄很甜，给你。”张晓探身帮徐晨拿了两颗葡萄。

看看张晓伸到面前的手，徐晨尽管嘴上又说了声“谢谢”，身体却明确表示着拒绝。

“给我，给我，我吃，我吃。”怕张晓下不来台，孔明连忙接过葡萄，丢进嘴里，还连连称赞，“哇，这个葡萄味道真好的。”

龙哥轻瞟了徐晨一眼，对张晓解释道：“你别见怪啊，徐晨有点洁癖。”

“有点？”孔明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反问，见徐晨没什么表示，压低声调又说，“他每天光是洗手就要洗五十次！”

“真的吗？”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徐晨的双手。

皮肤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也很整齐干净。不得不承认，男生的手长成这样，真的很漂亮！

“没有那么夸张。”徐晨把身子往后一靠，不动声色地把手藏到了桌下。

“没有五十次也有四十五次的！”孔明捏起一颗红彤彤的圣女果，对大家示意，“这些水果，光用自来水洗过，对他来说是不算干净的，还要用开水泡泡才可以吃的啦。”

“哦……”202宿舍集体恍然大悟。

“你要是这么讲卫生，长沙街边那么多好吃的小吃，你都不吃了？”刘希遗憾地追问。

“我不能吃辣。”似乎不愿意话题过多写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徐晨回答得言简意赅。

洁癖就算了，来长沙还不能吃辣！简直人间惨剧！大家立刻朝徐晨投去深切同情的目光。

“吃橘子吧！直接剥皮，里面是干净的。”张晓拿了两个橘子给徐晨。

“好，谢谢。”这次徐晨终于动手了，第一个动作却是从书包侧袋掏出包湿纸巾，仔细擦起橘子的外皮来。

果然爱干净！大家互相看看，偷偷笑了。

“同学们！开会了！”蔡小智老师站在讲台上一开口，教室里嗡嗡的嘈杂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几句简单的开场白之后，蔡老师的语调忽然严肃起来：“今天有位同学因为玩笑和班里其他同学发生了冲突，我想提醒那位同学，依靠‘武力’是无法化解矛盾和纠纷的！”

目光紧接着扫向张晓，蔡老师故作亲切地接着说：“大家都是同班同学，遇到矛盾要冷静，多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想想，相互谦让，宽容大度，不应该斤斤计较，意气用事。”

蔡老师的话让张晓愣了两秒，心底一股子邪火呼呼往外冒，正准备一拍桌子站起来，一只包在纸巾里的橘子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做你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就好了。”

张晓的动作戛然而止，心底上下翻滚的怒火霎时也冷了下去。再看徐晨，他又拿起个橘子，仔仔细细地擦起来，嘴角微微弯起。恍惚间，张晓以为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是幻觉。

但不管怎么样，她没那么生气了。

朱哲琴得罪了男同学，是我的错吗?！不是！

109宿舍的男生小气巴拉，是我的错吗?！不是！

谁让他们不开门！浪费大家时间?！

明显是他们不对！

他们还把齐琪气哭了！一群坏人！

哼！

虽然腹诽不断，张晓垂下头，一副诚恳悔过的模样。

“班长和班委也要以身作则，及时积极地处理同学之间的矛盾。大家来自全国各地，马上开始长达五年的学习，这是非常宝贵的人怎么生经历，要珍惜……”蔡老师远远看着张晓的头越来越低，正高兴自己的谆谆教诲终于起了效果，还准备再多说两句。

龙哥忽然冲着讲台喊了一嗓子，“蔡老师，你也要珍惜时间！快去陪你男朋友过节吧！他在楼下等你好久啦！”

教室瞬间安静了，很快又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紧接着掌声、口哨声响成一片。蔡老师满脸通红、表情尴尬，看着混乱的场面有些乱了方寸。

这时一班班长陈科走上讲台为蔡老师解了围。陈科是长沙人，平(时待人接物总是一张笑脸，特别善于交际，刚入校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陈科笑眯眯地对蔡老师说：“今天是一大班第一次正式聚到一起，时间有限，不如让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蔡老师，您先忙，下面的时间就交给我们。”

蔡老师也不想再搭理这些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学生们，无奈地点点头，说了句“嗯，你们几个班长好好组织联谊会，同学们过节愉快！”就匆匆离场了。

路过龙哥的写时候，蔡老师又拿出老师的威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龙哥根本没有害怕，冲着蔡老师嘿嘿一笑，挥手再见。

“龙哥，你和蔡老师关系不一般啊！”等蔡老样本师出了教室，刘希八卦地问。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龙哥本能地否认。

面对202宿舍集体犀利的怀疑目光，龙哥没办法再逃避，简单解释：“蔡老师的男朋友是我老爸的研究生，我在楼下遇到他了。”

“你也是学校子弟啊？”刘希追问。

“算是吧。”龙哥拿了个橘子给刘希，岔开话题，“吃橘子，吃橘子……”

蔡老师的离场让教室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在陈科的主持下，同学们按着学号顺序上讲台进行自我介绍。

202和107两宿舍的成员都听得心不在焉。唐雨涵最先拿出本英文小说，刘希在随身的小本子上画起速写小人。钱前左手撑着脸颊，右手手指无声地敲击桌面，好似在打节拍。龙哥双手握着手机，拇指飞快地按动键盘，咯咯发笑，和屏幕另一侧的人聊得十分开心。徐晨不说话，默默地擦着橘子，自己也不吃，一个个放到张晓面前。张晓正在生气，见徐晨一个个地送，也就一个个地吃，不一会儿面前就堆满了橘子皮。只有孔明对齐琪殷勤备至，缠着她拼命找话题闲聊。

忽然，教室前方一阵骚动，讲台上站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女！小麦色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深棕色马尾辫，健美修长的体型，一看就是运动型的。

“我叫韩萱，来自北京……”韩萱的声音也很好听。

“她是一班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刘希探头探脑地问。

“韩萱昨天才来学校。”孔明说得十分肯定，“她成绩好，体育也好，高中跳健美操还参加全国比赛得了奖呢！老厉害了！高三膝盖受伤，没能参加体育特招，真是可惜啦。她刚做完膝盖手术，军训是病免的。”

刘希用八卦的眼神盯着侃侃而谈的孔明，忽然又问：“你和她很熟吗？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当然……”孔明刚准备自夸，视线一转，发现齐琪正幽幽地审视着他，立刻收敛了满脸得意，轻描淡写地解释，“我就是昨天晚上偶尔听一班的人说的啦。”

“偶尔听说就记得那么清楚啊？”刘希拉长语调，继续拆孔明的台，“很上心呀……”

“哎，那我不是自夸了，”孔明拍拍胸脯，“我能考上大学，全凭记忆力好。”

“这个我能证明！”龙哥放下手机，对刘希说，“孔明过目不忘的本事，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全年级四百多人，军训两周，他全认识了。”

“四百多人全认识？你这么厉害！”张晓惊叹。她从小到大都是脸盲，为此遭遇过无数次尴尬，经常因为认不出人，被不熟悉的人误认为性格孤僻高冷。对此她无力争辩，总不能说“我不是不想和你打招呼，而是根本没认出你来”吧。大学军训两周，张晓连自己班三十个人都还认不全。这也难怪吧！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带一样的帽子，根本没有辨析度，对张晓的人脸识别能力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还好，还好，一般，一般。”孔明洋洋得意地点点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一班终于介绍完了，再上台的同学明显加快速度，都只简单介绍姓名和生源地。

张晓是八个人中最后上台的。她刚说出自己的名字，台下就传来刺耳的嘲笑声：“哟，就是她！原来长成这样啊，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脾气那么大！”紧接着一阵毫不压抑的哄笑声。

冷笑了一下，张晓大声对着哄笑的方向说：“是的，今天是我踢开了男生109宿舍的门。”

教室忽然又安静下来。

见大家都不吭声)了，张晓又露齿一笑，“如果哪位同学想和我切磋踢门技巧，我非常欢迎。”说完，就毫不客气地走回了座位。

陈科连忙站起身，开玩笑地说道：“别别别，我们要爱惜公物啊。来来来，欢迎下一位同学。”

张晓回到桌前，孔明、龙哥和钱前笑得合不拢嘴，直朝她竖起大拇指。只有徐晨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表情，顺手又把一个刚擦干净的小橘子放到她面前。

齐琪、刘希和唐雨涵关切地看着张晓，齐琪低声说：“晓晓，我们现在就走吧！”

“不走！走了岂不是自己理亏?！归根结底又不是我的错！”张晓坚定地摇摇头。

“张晓，”注视着张晓，孔明忽然变得十分正经，字正腔圆地说，“对于人类冲突，人们必须进化出一种停止仇恨、暴力、复仇的方法，而那种方法的基础，就是爱。让我们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吧！”

“啥？”张晓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联谊寝室啊！”孔明推了龙哥一把，“龙哥，你说是吧？”

“是，是！”龙哥点头如捣蒜，“择日不如撞日，大家这么有缘，不如结拜为兄妹吧……”

“你胡说什么?！结什么拜啊！”孔明顿时急了，又猛推了龙哥一把。

大家嗤地乐了，笑作一团。

终于散会了，孔明意犹未尽地提议去江边赏月。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分，本来大家都有点犹豫，但一下楼，看到天边银盆般的圆月，吹着凉爽的晚风，想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就同意了。

但唐雨涵不想去，她有个很好的借口：给妈妈打电话。

看着唐雨涵的背影，孔明说：“唐雨涵好像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

“学霸不都这样吗？”张晓反问，“人家懂得充分利用时间，不会把生命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一年一度的中秋赏月怎么能说是无聊？”孔明亲热地搂住徐晨的肩膀，“徐晨，你也是学霸，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徐晨笑了笑，没回答。

“徐晨也是学霸？”张晓的眼睛忽然亮了，马上追问。

徐晨摇头否认。

“他这就是‘过分谦虚等于骄傲’了！”孔明对张晓说，“徐晨学习老厉害了，高考成绩是我们年级第三！”

“没错没错！而且我们徐晨是非常乐于助人的！以后你们在学习上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说着，龙哥对徐晨使了个眼色。

没等徐晨回应，刘希就轻声笑了，指指唐雨涵的方向，“徐晨还是留给你们吧，我们有年级第二的唐唐就够了。”

“哇！”孔明发出惊叹，“看不出来啊，唐雨涵这么一个小姑娘那么厉害，佩服佩服！”

“这就是天外有天啦。研究表明，医学生的平均智商是非常高的。不然，那么难的考试怎么能及格！”龙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龙哥，真的那么恐怖吗？天天上自习，考试熬通宵才能及格？”刘希快走两步，好奇地问。

“当然啦！明天要上课了，好日子到头咯。”龙哥回头指指亮着灯的教学大楼，一本正经地说，“你看路上的这些人，天天三点一线，教室、宿舍、图书馆，都出不去校门！长沙好玩的地方那么多，一是离学校太远，二是根本没时间去玩！”

“有哪些好玩的地方？龙哥快给我们介绍介绍。”张晓两眼闪闪发亮。

“这个地方叫银盆岭、桐梓坡，以前都是水稻田，到现在周边配套设施还没起来，附近没什么好玩的。不像湖大、师大校本部那边，还有岳麓山和堕落街，能去爬山玩。”龙哥领着大家往学校大门走，“这边最多啊，就是后街吃个饭，江边散个步。走，我们去江边赏月去！”

龙哥领着大家往新修好的湘江风光带走，滔滔不绝地介绍长沙的风土人情，从岳麓山爱晚亭、天心阁、橘子洲头说到省博物馆的马王堆文物，从最繁华的五一广场商圈、郭正南路步行街说到解放西路酒吧一条街……说完又感慨一句，“长沙是个吃喝玩乐的好地方，到这里来读大学是很幸福的，可惜为什么你们那么想不开，偏偏要学医呢！”

“学医挺好的呀！”齐琪不解地问，“大家不都这么说，医生工作稳定，社会地位高，收入也不错……”

“哈哈哈哈，”龙哥大笑，“妹子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你上当啦！

哎，我也不打击你们，等你们成了真正的医生就知道了，什么叫‘掉坑里爬不出来’咯！”

“龙哥，你是医院子弟，一定知道内幕！提前给我们打打预防针呀，让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刘希有点跟不上大家的步子，轻喘报销了几下。

“好，预防针我给你们打三个。”龙哥放慢步速，“第一个，辛苦！学得苦，上班更苦。夜班、白班、二十四小时班，总住院整整一年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医院报销。

“第二个，难熬！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博士是标配，有些专业还要出国留学。别人都挣钱好几年了，我们还在倒贴钱。年轻医生的收入也不多，慢慢熬职称，又要十几年才勉强有出头之日。

“第三，现在医疗环境不行，医患关系复杂，虽然说打人的不多，但是总体来说，被患者投诉的概率还是很高。哎……”龙哥总结陈词般地说，“学医不好学，医生不好做啊！”

这一番抱怨让大家面面相觑，张晓眼珠一转，跳下台阶，蹦到龙哥面前，“龙哥，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学医啊？”

“我啊，”见张晓问到自己身上，龙哥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我其实是因为和我爸赌气……”

“赌气？”大家惊叹。

“实不相瞒，我爸啊，是药学院的副院长……”

“哇！”大家又惊叹。

“行了行了，别闹！”龙哥瞪了大家一眼，自己忍不住先笑了，“我七岁出国，十四岁回国，中文已经丢得差不多了，初中就留一级。到了高中，又喜欢玩，所以成绩一直不好，他就看我不顺眼！一天到晚威胁我，如果今年没考上大学，不准复读，让我去深圳找我堂哥打工。”

班费

“打工没问题！”龙哥冷笑了一声，“可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种态度！好像我什么都比不上他！不就是考医学院吗？不就是出国留学吗？有什么了不起？我要是想，我也能做到！你们说是不是？”

“是！”

“龙哥了不起！”

“龙哥考上了！”

“龙哥棒棒棒！”

大家立刻捧场，毫不吝啬地连连称赞。

龙哥有些害羞地摆摆手，“好啦，不说我，说说你们吧，为什么学医啊？”

“我的想法和齐琪一样，”孔明抢先说，对齐琪眨眨眼，“做医生很好的，就算不能发财，工资在我们当地也算得上中等水平。而且，家里有个医生，看病就方便多了呀。”

“我家也这么说！”钱前撇撇嘴，“我爷爷说是家规，三代里必须有律师和医生！我大堂姐已经读法律了，其他人不愿意学医，就轮到我了。我倒是无所谓，学什么都一样。”

“徐晨，你呢？”孔明回头问徐晨。

徐晨走在一群人的最后，“我外公是医生。我想和他一样做医生。”

“哎，医生家的孩子可不容易。”龙哥深切同情徐晨，“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徐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齐琪，你以后想学哪个科啊？”孔明往齐琪身边凑了凑。

往远处让了两步，齐琪回答道：“我想做内科，治好我外婆的糖尿病。”

“张晓，”龙哥招呼一声，“该你啦！”

“我是个投机分子，读医学院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张晓得意地说。

“什么竞争对手？”孔明好奇地追问。

“其他高考考生啊！我分数不收据是特别高。我们市里有好几个县里的中学，他们那边的学生学习都超级努力，肯定考得都特别好！那一比起来，我就怕上不了录取线！后来啊，”张晓嘿嘿一笑，“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招生简章，发现医学院学费比单其他专业贵很多，别人四年它五年，正好齐琪也想当医生，就一起啦。”说着，张晓对齐琪调皮地眨眨眼。

“你们都想当医生，那真是太好了。”刘希迎着舒适的晚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来读医学院，就是为了退学成为作家！”

“啊?！”大家齐声惊叹。

刘希接着解释：“很多著名作家都是医生转行的！鲁迅大家都知道啦，还有契诃夫、毛姆、柯南道尔、渡边淳一都做过医生。医学和文学是相通的！首先成为医生，可以培养理性的思维和丰富的医学知识，用医生的专业眼光，审视和观察复杂的人生，再用细腻、生动的文字表达出来。我的志向是拿到诺贝尔文学奖呢！”她对大家得意地一笑。

然而，其他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答。

还是龙哥经验老到，最先开口岔开话题。他指着河对面一片绚烂灯光，用导游的腔调介绍：“朋友们，请往那边看，河对面就是五一广场，是长沙最中心最热闹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龙哥的手机就响了。他匆匆看了一眼屏幕，对大家说了句“抱歉，我女朋友电话”，就走出十几米接电话去了。

晚风悠悠地吹来，张晓又闻到那股柠檬香味，带着一丝清凉的宁静。徐晨就站在她身边，半闭着眼，似乎沉浸在温柔的风里。张晓原本想问他用什么牌子的洗衣粉，然而一开口却变成了“你外公是哪个科的呀？”

张晓的主动搭话似乎让徐晨有些吃惊，他扭头看了张晓一眼，又望向河岸，等了等才回答：“神经外科。”

“哇！那岂不是很厉害！”

徐晨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的分数那么高，可以去北京、广州那些更好的学校，为什么会来这啊？”张晓接着又问。

“我外公是这里毕业的。”

“哦！那你以后也想从事神经外科吗？”

徐晨又点了点头。

“你是杭州的，杭州除了西湖，还有哪些地方好玩？我都没去过杭州耶。”

徐晨没有回答。

又等了三秒，他没有回答。

再等了十秒，他还是没有回答。

吃了个闭门羹，张晓有些尴尬，抿着嘴，也不再开口。